蘭傾旖目光緊鎖黃公公的眼睛,聲音輕如耳語,“公公剛剛有知道什麼嗎?”
黃公公的冷汗已濕透衣服,“長寧侯放心。”
蘭傾旖滿意一笑。“公公請!”
黃公公大汗淋漓躬身告退,動作飛快似身後有鬼在追。
蘭傾旖掃視堆滿院子的賞賜,輕蔑而冷酷地一笑。“將這些東西都收起來。”
她並不擔心陸航會在賞賜上動手腳——這些東西在宮中都有登記,出事後不可能查不到。
她也不擔心黃公公撒謊騙她當麵一套背後一套,雖然這世上的確有人敢在她麵前撒謊,但黃公公絕對不敢。
她展開聖旨,很仔細地從頭到尾看了三遍,覺得自己的心在一寸寸冷下去,冷成月光下的冰雪,從裏到外都寒徹骨。
猜到是一回事,但真真正正見到又是一回事,在親麵事實前內心總有一份希望,所以希望破滅時就特別冷特別如墜深淵。
不過沒關係。這世道,有討不完的債,也有報不完的仇。
壓抑的憤怒,白費的犧牲,被辜負的熱血……總有一天,她會親自討回,即使她沒機會,也有人會幫她討回!
她麵無表情地捏緊那份黃綾聖旨,目光投向山海之外,水天之間。
這一刻天地寂靜,靜靜看一個女子帶血的疼痛,從她指間流瀉,卻壓在所有人的心頭。
有人慢慢跪下,有人漸次跟隨。黑壓壓的人頭偃伏如草。
他們無聲地告訴她:他們還在,在她身邊。無論何時何地,隻要她需要,他們都願意為她去拚搏——用命。
她沒理,隻張開空空如也的雙手。
聖旨化灰,漫天飛舞。
同時化為灰燼的,或許還有一個人最後的熱血。
哀大,莫過於心死。
她久久沉默,他們在不遠處靜靜地陪她沉默。等她的決定——奮起還是妥協?
前者,艱難險阻,荊棘重重。
後者,忍辱求全,永墮黑夜。
無論哪條路,似乎都是痛苦的絕路。
但那又怎樣!隻要前麵是她!
他們總是和她在一起的——哪怕死!
然而她不會。
如果她是獨自一人,如果她不曾拜入師門,她或許還真會帶領下屬們拚一把,去爭奪那至尊之位。
但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如果。“如果”本身就代表不可能。
向上破局謀反篡位不可能,她會死,她的親友下屬也得死;向下妥協嫁給宋汝鵬更不成,她和生死相隨的下屬都會痛苦終身生不如死。
那就隻能走中間那條路——那人安排給她的路。
她的目光落在滿地跪伏的下屬身上,眼前飄過的卻是白石山的火。
這一刻天地沉默,為這絕世女子的哀痛所痛。
這一刻萬裏晴空忽生濃墨般的烏雲,聚集在眾人頭頂,雲端上閃電飛卷,拉出鋒銳如劍的光芒劈裂大地。而遠處有風雷如怒潮聲聲逼近,等待著一場摧毀。
這一刻沒人猜到她心聲。
我要這高樓傾塌,我要這玉闕金宮化為塵沙,我要這王座被鐵蹄踐踏,我要這涼薄皇族跪在我腳下,我要這萬裏河山都任我放歌縱馬!
十年後,若我不死,必將歸來複仇完成此刻心願!若我死,也必將有人替我完成心願!
你們,等著!
這才是我予你們的——
天!賜!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