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唱戲(1 / 2)

按照劇情,扮演安言公主的戲子正月下獨酌內心蕭索,對月表相思無聲別情郎。

鼓點急響,紅衣公主上前來。一手酒壺一手酒,姿態風流。

暖棚裏眾人怔了怔,紛紛喝彩。

別的不說,那妝看起來比尋常戲子有風姿多了,瞧上去柔美又清爽。

燈光下她眼眸瑩澈,宛若湖水流波生輝,又似酒液清冽醉人。

赫連文慶“呃”的一聲怔了怔,眼中滿是嘩然驚歎,讚不絕口。“厲害!我一直覺得油彩畫臉和猴子屁股似的,沒想到這戲子寥寥幾筆這麼有風姿,看來這戲子真是個寶!”

赫連無憂不吭聲。女孩子心比較細,她的目光落在戲子的眸子上,心知這絕不是戲班的人,尋常人絕沒有這樣一雙眸子。

台上戲子蘭花指一挽,曼聲清唱:“宛宛清歌傾玉堂,醉裏莫負韶華光,邀月獨酌思遠芳,未知何處是瀟湘。”

她看了台下一眼,目光如靜水流深,清淩淩的洗去了人心塵埃,看見的人都心頭一凜,想說的話也咽在喉嚨裏。

“安言公主”端著酒杯,在台上漫步,她輕啟朱唇,唱腔圓潤清美,吐字清晰如珠落玉盤,聲音似冰泉般清亮幽美,又帶微微涼意,似和著冰雪飲燒酒般的意境。

眾人不由自主地便安靜下來,靜靜聆聽。

她說:“金戈鐵馬山河破,血色不掩眸底涼薄,道那日飛雪長街無心對錯,雕弓滿月引弦過。歎江山狼煙灼灼,燃盡了人間星火。白骨未眠砌國祚,楚河漢界心空托。”

開腔悠悠,唱不盡王圖霸業白骨哀鳴。明明是清亮婉轉不辨悲喜的聲音,卻因這悲涼的詞,染上剪不斷的淒婉。

她說:“弦上起舞十指曼若,就此作別兩心嗟磨,韶光易逝年華落,宮牆顏色深如昨。”

年少時的感情總讓人難以忘懷,三百年前的安言公主,三百年後的她,不都是如此?是深宮大內還是田園山水,其實她並不在乎,若她不是赫連若水,隻是個普通閨秀,甚至是雲國公主,她都會義無反顧地嫁給他。可她不能。赫連若水這個名字,代表了她的身份,也代表了她對這個國家和自己家族的責任。

風卷了她的長發,她毫不在意拂開。

還記得暮春時節梨花溶溶映笑意璀璨,他坐在窗下耐心地給她梳頭發,邊梳邊叨咕:“你是不是女人?怎麼連頭發都不會梳,連衣服都穿不好?這麼亂糟糟的你也好意思出門?”

她反唇相譏連聲反駁:“我不是女人難道你是?誰說我不會梳頭穿衣?這些三歲孩子都會,我怎麼可能不會?”

“嗯,你會,你會梳頭你連個最簡單的發髻都不會挽,永遠隻會用絲帶係頭發,你會穿衣你大半個時辰都沒穿好一條禮服長裙還被裙子絆倒。”他悠悠然然十分讚同地補充。

“……”

她說:“烏衣門第青春蹉跎,白衣卿相花下醉臥,京華春深弦歌伴我,斷鴻聲裏歲月如梭。”

不能在一起也沒關係,她會永遠記得他,守著他,他永遠留在她心裏。

他是她心頭的初雪,無論過多少年,都幹淨純粹撫恤人間。

深秋楓紅似火,他帶她去瑤台月喝酒。絲竹聲嫋嫋清麗如一篇雅致的遊記駢文,笙歌四起中他執杯淺笑,目光清亮。

那時窗外紫菊開得葳蕤,長空朗風下,那片深紫淺紫明紫映上他的臉,笑意便如流水悠悠蕩開,黯淡了這片山河。

而那一刻他悠遠寧靜的神情,看起來便像一首空靈淡遠的山水詩,句句都是紅塵積澱,句句都是滄海歌吟。

她安靜地看著他,覺得此刻寧靜即使一瞬也是永恒。那仙山瓊閣海上蓬萊,他們不可能走進,也到不了那樣的世外桃源,那麼能在殺戮旅途中停留片刻,以閑適從容的心,觀賞一下周邊風景,也是極好的。

她說:“世人笑我自成魔,抵不得家國天下千秋功過,江湖夜雨獨漂泊,猶記那年風吹桂花香滿坡,心字橫波,時光作墨。”

知道她寫信給六皇子請他幫他娶霍芷晴為妻的那夜,他氣得發狂。她從未見過他神色那麼可怕,她當時毫不懷疑他會動手打她。

不過他最後還是沒打她。

“你以為你是誰?我娘還是我妻子?就算我娘逼我娶妻我妻子要為我納妾,那也得我同意!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蘭傾旖,你可以不愛我,你要走要和我永不相見都可以直接說直接做!但你別侮辱我!更別侮辱我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