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每個周末晚上,我都被老爸硬拽到了電腦前。起初是打長途一點點地教他申請到了QQ號,然後是終於讓他學會了使用視頻。走到這一步,父親明顯有些懈怠,每日我扯著嗓子教他如何搜索所需要的資料,如何盲打,如何存儲東西,我覺得自己所費的勁,幾乎比教班裏最笨的那個學生還要多,但父親的電腦知識,卻始終停在開著視頻,對著話筒和我嗬嗬說笑的程度。這讓我每個周末來臨的時候,莫名其妙地就有些煩亂。
老爸似乎對自己的愚笨沒有絲毫的察覺,他胖胖的臉在視頻的鏡頭裏,始終是心滿意足地笑著的。有時候母親要靠過來看看我,他還會生氣,說一句“你懂什麼!”就又津津有味地聽我講開了。我說老爸你要實踐啊,隻是每個周末聽我講,之後一個星期就再也不摸電腦,那怎麼行?父親照例在視頻裏笑開了花,說,老爸其實挺聰明的,姑娘你隻要有點耐心,老爸肯定進步飛速。我看著每一個指令需要我重複N遍,才會低頭一臉茫然地去動手的父親,突然地有點泄氣,想究竟是自己這個老師不合格,還是父親真的太笨,對這樣先進的知識,完全沒有學會的細胞?
父親所謂的進步,也隻到能打字和我聊天為止。此後不管我怎樣地努力,他都停在原地,再不會前進半步。隔壁的同事有一天無意中笑著說,對待笨的學生,冷落有時候是比耳提麵命都管用,為什麼不試著用在你老爸這個學生身上呢?我突然覺得很是輕鬆,想這種方法不僅能刺激老爸好好學習,自己也可以落個輕閑,與其浪費時間在這麼笨的一個學生身上,還不如睡覺來得實在。
老爸對我這項政策顯然有些不適應,沒過一個星期,他就撐不下去了,說姑娘你還是手把手地教教老爸吧,我這麼一大把年紀,比不上你們年輕人,你要這樣讓我摸索著學,兩年我怕是連寫封信也學不會。後來見我無動於衷,甚至連手機都懶得接,終於急了,竟然開始和我冷戰。我打電話給母親,讓她轉告父親,像他這麼笨的學生,我還是第一次碰到,都三個月了,打字還像牛車的速度,照這樣下去,我豈不是教他一輩子也教不會?母親聽完我的抱怨,歎口氣,小聲道:安安,其實你爸哪有這麼笨啊,他隻是想多聽你說說話罷了,他花幾千塊錢,其實隻是買了個能看見你模樣的電話而已,他這麼大年紀了,學會上網又能做什麼呢?能和你麵對麵地聊天,對他來說,就已經是精通電腦了啊……
最笨的那個學生,原來是我,笨到和父親麵對麵,看見他溫柔地衝喋喋不休的我笑啊笑,都不知道,他心裏想著的,隻是看看千裏之外的我,是不是還好好的,是不是還像他想念著我一樣,將他放在心底最溫暖的地方。永遠的李老師
——張玉庭
我們的語文老師姓李,極豪爽,極幽默,總能出些極有趣的題目激發大家學語文的興趣。
那些題目也的確讓人拍案叫絕,我至今記得其中的四個。
一次,他在課堂上問我們:“你們能否寫一句話,把三個‘而’字連在一起用。”
大家思考良久,沒能做到。於是他笑了笑,在黑板上寫了一句:“不當而而而。”見我們一時聽不懂,他立刻解釋道:“這是文言,隻要翻譯成白話就聽懂了,這句白話就是,不應當用‘而’時卻用了‘而’。”
我們立刻笑了。
他也挺燦爛地笑笑,然後出了第二道題:“你們能否想想辦法,再寫一句話,讓五個‘和’字連在一起。”
這可是個絕頂的難題,我們思索良久一無所獲,他也就再次笑笑,說:“有個故事。古時有個客棧叫‘馬和車’,一次,老板請人為他畫廣告,要求廣告上必須寫上‘馬和車’三字。不料畫好後,老板不滿意,還批評了一句,他批評的這句話就連用了五個‘和’字!”
說著,他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了這句批評的話:“‘馬’和‘和’和‘和’和‘車’之間的距離太大。”
我們想了想,果然不假!果然連用了五個“和”!
還有一次,他在黑板上寫下兩句話,第一句是“奶奶坐在家門口”,第二句是“板凳下蛋”。然後問我們:“你們能否在兩句中間加一個動詞,使整句話成為一句假話!”我們做不到,他於是加了一個“看”字:奶奶坐在家門口“看”板凳下蛋。
細想這句,果然是句假話!
我們於是大驚——就像看到了一個極精彩的魔術。
他歪著頭笑笑,又問:“能否換個動詞,使之變成一句真話?”
我們於是苦苦地思索起來,並果然有個聰明的女生想出了答案:奶奶坐在家門口“說”板凳下蛋。
他於是哈哈大笑,極欣欣然的樣兒,還連聲說:“高!高!”
自然,就因為有了這樣一位極生動的語文老師,上語文課也就成了我們最高興的事!
尤其有趣的是,李老師挺喜歡喝酒,但從不過量,且每每酒後上課總能講得特別迷人。別的老師上下午的課時,大家總是昏昏欲睡,中午喝過酒的他卻恰恰相反,總能抑揚頓挫地上得格外有韻味,而且旁征博引,妙語連珠——我那時小,也就真的以為壺中有雅趣,酒中有靈感。
更讓我們大開眼界的是,他還是個酒瓶收藏家,他珍藏的那些酒瓶一個比一個漂亮,每當他提及這些酒瓶,總是如數家珍,興奮得像個孩子。
比如,被他稱為是“詩仙太白”的是個造型奇特的青白色瓷瓶,瓶上有圖:皓月當空,洞庭浩渺,湖中扁舟一葉,船頭的李白正高舉酒杯,仰麵青天,他在問什麼?是在問天嗎?旁有詩句曰:“且就洞庭賒月色,將船買酒白雲邊”——細品其詩其畫,也的確大趣大雅。
再如,那件淡紫色做古人醉臥狀的瓷酒瓶被他稱為是“醉中酒仙”,瓶上白雲繚繞,青鬆傲然,樹下的李白半臥半醒,兩眼做睥睨狀,似醉非醉,欲醉還飲。旁有草書:“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細觀其畫,詩仙喝得挺投入,於是也就想起了《將進酒》中的名句“但願長醉不複醒”。
另一件細長頸的“竹葉青酒”的酒瓶則被他稱為“月兮爾來”,但見鳳尾竹下,葉正綠,花正紅,花團錦簇中,太白先生笑臥其間,正舉杯邀月,滿麵春風。畫旁有詩:“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細觀其畫,也果然意境悠然。
瞧!每一件珍藏裏都有李白,一看就是個李白迷,還有,他長得頗有點“仙風道骨”,詩也寫得漂亮,笑起來極豪爽,我甚至為此胡思亂想過,如果哪家電影廠缺少扮演李太白的演員,那麼找我的老師準行!
自然,就是為了這些,我們在背後給他起過一個極雅的外號——酒仙老師。
不料上高一時,他因病去世了,消息傳來,大家全哭了,被稱為“小詩人”的我還淚汪汪地寫了首詩,題目就是:永遠的李老師……老師的眼淚
——楊旭輝
上高中的時候,我們班隻是個普通班,比起學校裏抽出的尖子生組成的6個實驗班來說,考上大學的機會不多,因此除了幾個學習好的同學很努力外,我們大多數人都隻是等著畢業混個文憑,然後找個工作。
班上的班主任兼英語老師是個剛從師範學院畢業的學生,他非常敬業,每日催著我們學習學習再學習,作業作業再作業。但是說歸說,由於許多人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我們的成績卻仍然上不去,在全校各科考試中屢屢倒數。
直到高二的一次英語聯考,張榜公布的我們班的成績卻破天荒地超過了幾個實驗班的學生,這使我們接連興奮了好幾天。
發卷的時候到了,老師平靜地把卷子發給我們。我們欣喜地看著自己幾乎從沒考過的高分。老師說:“請同學們自己計算一下分數。”數著數著,我的分數竟比實際分數高出20分,同學們也紛紛喊了起來:“老師給我們怎麼多算了20分。”課堂上亂了起來。
老師把手擺了一下,班上靜了下來。他沉重地說:“是的,我給每位同學都多加了20分,這是我為自己的臉麵也是為你們的臉麵多加的20分。老師拚命地教你們就是希望你們為老師爭口氣,讓老師不要在別的老師麵前始終低著頭,也希望你們不要在別的班的同學麵前總是低著頭。”
老師接著說:“我來自山村,我的父母都去得早。上中學時我曾連紅薯、土豆都吃不起;大學放暑假,我每天到建築工地拉磚,曾因饑餓而暈倒。但我就是憑著一股要強的精神上完師院,生活教會我在任何時候都不能服輸。而你們隻不過分在普通班就喪失了信心,我很替你們難過。”
這時候教室裏安靜極了,我和我的同學們都低下了頭。老師繼續說:“我希望我的學生們也做要強的人,任何時候都不服輸,現在還隻是高二,離高考還有1年多的時間,努力還來得及,願你們不靠老師弄虛作假就掙回足夠的分數,讓老師能把頭抬起來,繼續要強下去。”
“同學們,拜托了!”說完,老師低下頭,竟給我們深深地鞠了一躬。當他抬起頭的時候,我們看到他的眼睛流出了淚水。
“老師。”班裏的女生們都哭了起來,男生們的眼裏也噙滿了淚水。
那一節課,我們什麼也沒有學,但1年後的高考,我們以普通班的身份奪得了全校高考第一名。據校長講,這在學校的曆史上是從未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