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泰西帆船來到中國近海的時間也不短了,作為造船行家,牛公彙對西洋船隻的性能也有耳聞,他也曾四處托人,弄了兩艘帆船回來,但到手的那兩艘船卻隻是西洋帆船中的二三流貨色,且都殘破不堪,在一些關鍵處參詳不透,因此雖有所得,卻沒有變革性的突破。這時唐秀吉開來的這艘福衝號,放在當下的歐洲也是準一流的船隻,牛公彙本來打算大開眼界,不料唐秀吉是木工出身,對造船技藝頗有心得,雖請他們上船參觀,但在一些關鍵的地方偏偏遮遮掩掩,令牛家的人看得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展示完了福衝號後,唐秀吉便再次提出要求,要他們這樣做,那樣改,但對於船隻技術卻隻口不提!牛公彙覺得有些為難,因為唐秀吉所說的某些船隻零件配置他不知道怎麼做,但到口的肉也不能就這麼吐出去,不得已隻得放低了身段,來向唐秀吉請教。
唐秀吉笑道:“我是買船的,你們是造船的,怎麼你反來問我!”
牛公彙道:“唐大掌櫃謙虛了。其實剛才從唐大掌櫃的言語之間,老朽也已聽出唐大掌櫃也是行家!若唐大掌櫃肯不吝賜教,那不但對造好貴號交代的船隻大有幫助,而且牛家浦上下也感激不盡!”
唐秀吉眼睛裏隻有真金白銀,哪會理什麼感激?冷笑道:“說到底,原來你們不會造!那算了,我找別人去。”
牛公彙的幼子牛時雲年輕氣盛,站出來道:“隻怕你找遍整個粵東,也未必能找到比我們更好的造船村!”
唐秀吉笑道:“粵東找不到,我就去泉州,泉州找不到去廣府,廣府找不到去南直隸!我就不信找不到比你們強的行家!就算實在找不到,最多我自己帶一幫人造去!”
牛時雲還要辯時,牛公彙已將他斥退,含笑來問唐秀吉道:“唐大掌櫃,我們和王總舶主的交情非同泛泛!王總舶主這次既然肯把這樣大的一單生意交給我們,想必也是顧念著當初的交情。既然雙方有合作的意思,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唐大掌櫃,你究竟要怎麼樣才肯將這艘大船讓給我們?”
唐秀吉一笑,說:“說到造船,其實我們船隊中本來就有不少船工好手,船工中知道一些西洋船隻製式的,也有十幾個,此外還有兩個佛朗機人呢!”
牛公彙點了點頭,知道唐秀吉並非虛言。這個時代能出海的船隊,水手裏必有一部分人懂得造船,無論中國還是歐洲都如此。比如許棟、王直,當初就都是親自督造船隻出海的。
唐秀吉又道:“不過接下來一年裏,我們商號的生意太多,實在抽不出時間來自己造船,所以我們總舶主才想到了牛家浦。不過我們總舶主為人又挑剔,現在滿東海都是舊船等著他去買,這新船他要麼就不造,既然要造,就希望造出一批合中華、泰西之長的新式船隻來!我們總舶主對你們牛家浦也算寄予厚望了,誰知道你們卻有些名不副實,連我們的這些小小的要求也做不到!”
牛時雲大怒,就要反唇相譏,又被父親喝退,牛公彙這時是有求於人,因此忍住氣道:“唐大掌櫃!你也不用東拉西扯的。其實隻要你肯將福衝號借給我們兩個月,我牛公彙就敢拍胸脯保證:王總舶主要的船我們一定按時交貨!”
唐秀吉冷笑道:“你倒會打算盤!可惜這盤生意我們太虧!不幹!”
牛公彙想了想道:“這樣吧。這五千兩白銀的定金,唐大掌櫃就先拿回去,將福衝號留下,算是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