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讓我們這麼叫的。去年老爺過世後,夫人就命令我們繼續稱呼她為夫人而不是老夫人,說是要等二少爺繼承家業後才能稱呼二少爺為老爺、稱呼夫人為老夫人。”
安萍兒對荷花的回答並不意外,隻有那個最不希望張家長子繼承家業的人才會不顧世俗常理采用這樣稱呼的。“張伯桉難道沒抗議這事嗎?”
“大少爺跟夫人吵鬧過兩次,但沒用。老爺在世時就明確說過要把家業交給二少爺,在他彌留之際就把家中的印信、庫房鑰匙等物都交給夫人保管,叮囑她等二少爺成年了就把這些都交給二少爺。其實從前年開始老爺的身體就一直不好,家中的大小事務都是夫人打理的。大少爺隻是在外邊頂著個張家代言人的名頭而已,凡是涉及錢財等事宜都是要經過夫人同意的。所以大少爺因為稱呼不合禮教的事跟夫人吵也是白吵,張家的下人還是聽從夫人的命令,夫人讓我們怎麼稱呼我們就怎麼稱呼了。最多,跟在大少爺身邊的人背地裏喊一聲老爺,但他們絕不敢當著夫人的麵這麼稱呼大少爺。”
安萍兒冷笑了一下。別以為稱呼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小問題,從這個稱呼足以看出張家的不和睦。為了偌大的家業、為了爭一口氣、也許還為了給當年慘死的生母和未出世的弟弟報仇,張伯桉有足夠強烈的動機殺死張仲桉,甚至於他想殺了張老夫人。他的殺人動機甚至比齊家兄妹還要強烈。
那碗有毒的麵條是張伯桉親手端給張仲桉的,他很足夠多的時間往碗裏邊下毒,看來李大旺還真是就被冤枉的。至於張仲桉為什麼會吃一碗明顯香味異常的麵也就好解釋了,估計是張伯桉騙他說裏邊加了特別的香料。
張仲桉剛剛年滿十八歲,他對他的親哥哥不會太有防範之心的,即使他有所防範也會被張伯桉輕易化解。小家雀鬥不過老家賊,一個是一直被父母親寵愛、保護得很好的十幾歲少年,一個是缺少父愛、家業即將旁落、混跡商場十餘二十年的中年人,張仲桉失敗是必然的,但他被害了性命這事張伯桉必須負責。
安萍兒知道自己離事情的真像已經很近了,現在她需要從荷花這裏得到確鑿的證據。“張伯桉是何時拿走一張紙的?就是你從賬本上揭下來的紙。”
荷花匆匆抬頭,快速地瞥了安萍兒一眼,似乎是想判斷一下安萍兒問這個問題的目的、以及回答完這個問題後是否會對自己和哥哥產生不好的影響。但安萍兒麵無表情,荷花實還是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才是對的。
安萍兒察言觀色、猜人心思的本事可比荷花強多了,從她那一閃而過的眼神中就讀懂了她的心思。安萍兒的手稍微加了一點點力量,給荷花的手一些壓迫,讓她不容易走神。“荷花,你必須說實話。周大人斷案如神,你如果撒謊的話他一定會察覺的,那時你和你哥哥都有麻煩了。”
荷花輕輕地舔舐了一下嘴唇,然後小聲地說:“本月初……初二那天,我去書房偷賬本。我把上個月賬本中每一頁寫了字的紙的下一層都揭了下來,然後把賬本又放了回去。我正想拿著那些紙走時,忽然門口有腳步聲,我怕被人發現就趕快拿了那些揭下來的紙躲到了屏風後邊。我當時太慌張了,拿著紙跑的時候落下了一頁在桌上。等大少爺走後、我從屏風後邊出來時那張紙已經不在桌子上了,肯定是被大少爺拿走了。”
“屏風?”安萍兒回憶了一下,在張家的書房中確實有一扇蠻高大的屏風,那後邊躲上三五個人綽綽有餘。但這裏邊有個問題,那扇屏風是實木的,處於屏風兩側的人互相是看不到的。“荷花,你看到進屋的人是張伯桉了?”
“沒,”荷花搖頭。“我聽到腳步聲在門口了就躲到了屏風後。大爺少推開書房門時囑咐管家說不許放任何人進書房來打擾,我聽著管家在門外應了一聲。”
雖然荷花並未親眼看著張伯桉進入書房,但可信度還是極高的。一旦日後需要證明此事的話,找管家問話即可作為佐證。一張紙在張伯桉進入書房前還在書桌上放著,等張伯桉離開後紙就沒了,那麼這張紙被張伯桉發現、進而拿走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荷花,你記得被拿走的那張紙有什麼特征嗎?”
這是問題的關鍵。如果被拿走的紙就是那張包裹過毒藥的紙,那麼張伯桉就有了非常大的嫌疑毒殺親弟弟;但如果被拿走的紙不是那張包裹過毒藥的紙的話,那麼毒殺案的最大嫌疑人就是荷花兄妹倆。
荷花回答問題越來越流暢了,思路也越來越清晰,說:“那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