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桉麵無表情,等待周遠良說下去。
“所以本官想看一下張員外書房中的紙張,尤其是賬本。可以嗎?”
張伯桉想拒絕這個要求,但轉念一想周遠良作為本縣的縣令可以用核查賬目的理由要求他交出賬本,那時他是必須得交的。與其那樣還不如現在就讓周遠良看一下書房中的賬本呢,看完了他也就消停了。
“大人,這邊請。”張伯桉頭前帶路,領著周遠良、魏捕頭和安萍兒進了書房。
張家的書房麵積很大,但屋裏的書不多,而其中最多的是賬本。周遠良安坐在書桌後的太師椅上,翻看著張伯桉放在書桌上的賬本。
安萍兒站在書桌的不遠處,好奇地看著周遠良。周遠良拿到賬本後隻看了一眼紙麵上的內容後就開始研究起紙張本身。他不是看某一本,而是全部都查看,仔細查看全部賬本的紙張。
正當周遠良玩得不亦樂乎時忽然書房門外腳步聲響起,一個小丫鬟扶著一位老婦人走了進來,老婦人的腳步很是踉蹌的感覺。
看到來人後,張伯桉趕快站起來,說:“母親,您怎麼來了?多休息一下吧。”
哦,原來這位就是張府老太爺的填房、張仲桉的母親呀。安萍兒從未見過張老夫人,但早就耳聞她的美貌,據說她年輕時是福陽縣數得上的美人呢。
可惜再美的人在歲月流逝和喪子之痛的雙重折磨下也美不起來了。她的頭發尚且算是烏黑但沒什麼光澤了,白皙的麵龐毫無血色,一雙大眼睛很是空泛失神,雖然短短一天半的時間還不至於讓她徹底地變老,但衰老的氣息已經很明顯了。
安萍兒覺得張老夫人此刻看上去比自己的母親要衰老許多,但實際上她們同歲。
張老夫人完全沒理會張伯桉的問話,直接走向周遠良。“老身張邵氏見過周大人!”說著就彎腰施禮。
周遠良立刻說:“張老夫人不必多禮,快請坐。”
張老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哆哆嗦嗦地坐在書桌旁的一把椅子上。
“本官昨日到府上來時聽聞老夫人身體欠安,所以就沒有叨擾。不知老夫人現在可好?”
“謝大人垂問,老身無恙。”話雖如此,但張老夫人的眼眶中一直轉悠著淚水、藏入袖中的手在微微顫抖、坐著時身形依然有輕微晃動的痕跡,這都說明她的身體狀態很不好。
“令郎遭此不幸,本官亦深感痛惜。本不該叨擾老夫人靜養的,但為了能盡快將凶徒繩之以法、告慰令郎在天之靈,本官有些問題想請老夫人回答。”
“大人但問無妨,小兒……老身代替小兒拜謝大人。”張老夫人說著顫巍巍地想要站起來,被周遠良做手勢製止了。“小兒仲桉秉性純良、與世無爭,那個天殺的為何要害我兒呀!”張老夫人再也止不住眼淚了,淚如雨下。
安萍兒見張老夫人身邊的那位丫鬟一副手足無措、心不在焉的樣子,於是就走過去攙扶張老夫人,輕聲說:“老夫人節哀。無論是誰對令郎下此毒手,周大人一定會查明案情、將凶徒繩之以法的。”
“謝謝大人!”張老夫人實在是站不起來,於是就前傾上身向周遠良拜謝。
“老夫人不必多禮。我現在可以問幾個問題嗎?”
張老夫人閉目歇息片刻,回答說:“可以。”
“令郎可有仇家?任何有理由戕害令郎的人都算。”
張老夫人的身形佝僂在椅子中,再次垂淚,微微搖頭說:“沒有。”
因攙扶張老夫人而微蹲的安萍兒視線絕佳,沒有錯過張老夫人在回答“沒有”之前那個咬牙的動作和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安萍兒瞬間回想起了兒時母親教自己寫字時說,形容一個人憎恨另一個人時可以用“咬牙切齒”這個詞。
咬牙切齒,張老夫人這是想把某人咬死的意思吧。
“那令郎近日可有任何反常的舉動?”
“沒有。”張老夫人這個回答很平靜。
“昨天清晨是令郎主動想去南城的嗎?”
張老夫人頹然地搖頭:“老身不知。我兒已成年,他出去做什麼事不必都要告知老身的。”
“昨天清晨令郎出府前跟您說了什麼話嗎?”
“沒有,昨天老身早起時仲桉已經出門去了。”張老夫人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下。“前天晚飯時竟是我母子的最後一麵。兒啊!”伴隨著一聲慘呼,張老夫人的身體倒向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