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傾家蕩產我也要講誠信(1 / 2)

這天,濟南一家貨棧的羅老板焦頭爛額,他已經第七次在商鋪裏問了:“那個徽州商人江才還沒有消息嗎?”

店鋪裏的人都連連搖頭。他拍著腦袋連連跺腳:“不僅我的商店茶葉斷檔了,三百兩銀子的貨款我已經付出去了啊,逾期半月,怎麼貨物還沒有到?難道他卷款潛逃了嗎?”

“不會吧?”賬房先生見多識廣,慧眼識人,說道,“徽商都是儒商,他們一貫信奉儒家學說,言而有信,我們打過多年交道,江才老板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呢?”

“既如此,怎麼過去這麼多天沒有一點兒消息?不行,這批貨物太多了,我得親自去看一下——”

老板說著就要出門,一個夥計把他攔住了,說自己才出老家探親回來,趕船的時候風高浪急,聽說長江裏翻了一艘大貨船,算日期,似乎正是……運貨到這裏來的那條船……

聽到這裏,羅老板往椅子上一癱,連聲叫不好,貨物一定沉入江中,江才一定葬身魚腹了,那可是錢財兩空啊!

就在大家悲傷的時候,夥計眼睛銳利,發現外麵來了一個狀若乞丐的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麵,深陷的眼窩裏,一雙眼珠有幾分驚魂未定的惶恐,也有幾分抱慚怯羞的內疚。這不正是江才嗎?

“老板啊,我對不起你啊——”正是江才,剛剛說完這一句,一頭栽在地下,昏迷不醒了。

賬房趕緊端著一杯熱水,蹲在地上,扳開他的嘴慢慢灌下去,他漸漸才蘇醒過來,熱淚長流,坐在地上,敘述他一路的遭遇。

果然,他的貨船在大江裏被風浪打沉,所有貨物沉入江底,他抱著一塊船板才浮上岸邊,身無分文,一路乞討,趕來向他們報信。

見他沒死,老板稍稍鬆口氣,但想到自己那麼多的貨物沉入水底,一頭惱火,憤憤地說:“你說過人在貨在,拿什麼賠我?”

江才哆哆嗦嗦地站起來,顫巍巍地說:“羅老板,你放心,人寧貿詐,吾寧貿信,人不死債不爛,我一定賠你……”

羅老板說:“別說得那麼文呼呼的,我這邊貨物已經斷檔,本來指望你的貨源來接濟,現在讓我生意怎麼做?”

江才說:“回家的路還近一些,否則我已經回家了,我此來不僅為報個信,也為羅老板解燃眉之急。請借我一套幹淨衣服,吃飽肚子,借給些銀兩,我去濟南交往過的商家,為你們調劑一些貨物過來。不信我給你立下字據……”

羅老板又是生氣又是著急,心想讓他吃飽穿暖不難,可他一個落魄之人,到哪裏能給我調劑一些貨物來?想起來心疼不已,胸口發悶,頭冒虛汗,支持不住,趕緊回家吃藥了。

賬房先生信任江才,把他扶到店堂後麵,拿出自己的衣服給他換洗,又吩咐人給他下了一碗麵條,再給他一些路費,讓他趕緊回家將息。

江才吃飽穿暖了,打起精神,一定要留下字據,說按照他們上次的清單,下月保證再送上貨物來。說完這才告辭,到濟南府其他熟悉的客戶中調劑了一些貨物,以供羅記商號的急需。這才回到徽州老家。

鄭氏正在家中輔導四個兒子讀書,見丈夫突然回來,又驚又喜,問他為何連個書信也沒打來,臨時回家有事嗎?幾個孩子趕緊上前問候,

家中依然如故,太師椅分列兩邊,“福壽連綿多子多孫”的長條香案上右古鍾、左古鏡,取意為“終身平靜”。東邊放著花瓶,西邊放著鏡子,取意為“東平西靜”。中間的那個屏風更是精妙絕倫:彩石雕上,福祿壽三星在梅花鹿、鬆、鶴、祥雲靈芝間觀圖,在平安的大背景下,吉祥如意又長壽,寓意絕妙。

往日親切的家,而今讓他觸景生情:商海無涯,風波迭起,哪有平靜?取下帽子放在大瓷直瓶上,坐下來長歎一口氣,眼淚就簌簌地流下來了,

妻子讓幾個孩子到後院讀書,奉上茶來,見丈夫滿麵菜色,骨瘦如柴,坐在椅子上垂淚,連忙驅寒問暖,問是不是生病了,

他搖搖頭,淒楚地說:“賢妻啊,我此行回來,隻是茴香蘿卜啊。”

那是送他出門經商時妻子說的玩笑話,他承諾——回鄉(茴香)之時,決不落魄(蘿卜)。現在卻喪魂失魄地回到家中,有何麵目見妻兒老小?

妻子勸他先喝下一杯熱茶,然後坐在他對麵慢慢問,江才這才把遭遇說了一遍,妻子心疼丈夫,心中暗暗落淚,但表麵上依然和顏悅色,說:“沒事沒事。隻要人平安,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先去洗澡更衣,全家人吃個團圓飯,有事我們晚上再說。”

看見妻子這麼鎮靜,沒一點責怪他的意思,江才有幾分羞愧,又有幾分心安。按照妻子的吩咐沐浴更衣後,妻子已經把滿桌佳肴擺好,在孩子們麵前他強裝笑臉,大家歡歡喜喜吃了晚飯。

回到臥室,點亮油燈,鄭氏讓丈夫在床上靠著休息,這才捧出一個盒子,端到他麵前輕說:“夫君啊!我知道你心中壓著一塊大石頭,為妻來幫你解開。”

江才搖搖頭,說那船貨物不是小數,價值三百兩銀子,山東店鋪的家當全部投進去也賠償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