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敢以一人之力孤身入漠,引得身後兩千人追擊,且還是一介女子對住訓練有素,常年於沙場中征戰喋血的精兵。
可想而知,此女絕非善類。
但哪怕卿不歡從未對麵前人起過輕視之意,也絕料不到……人力以外的變故。
譬如此刻,隨著那句一字一頓的“從來都是你”,一抹嫣紅如同蕩起的風帆,旋即兜過了麵門!
看似柔柔一拂,卻令人遽然變色。
隻因那袖底掠過的並非是胭脂香風,而是攜了滿懷的血腥氣。白皙指尖迅如閃電!變爪為勾!頃刻間,那寸長指甲竟是越來越長,愈見尖利!
所有動作都在一夕之間,隱匿袖底,幾不可查……
但,仿佛是心有所感,卿不歡隻怔愣片刻,便猝然掉轉馬頭!身後……兩千人,無聲無息,連人帶馬全部化作了齏粉。
默默飄散,如同本就是零落一地的泥沙,霎那散了個幹淨。
這般行徑仿佛摧枯拉朽,行動之輕易,結果之悚然,簡直聞所未聞!
心下驀地一凜,下頜肌肉微不可見的緊了緊,卿不歡定定攫住眼下依舊語笑嫣然的女子,薄唇動了動,冷道:“何至如此!”
那些人並非是尋常隨扈,各個都可稱得上是百裏挑一,且一起出生入死多年,怎能不心痛?哪怕生性寡淡如他……
那女子聞言卻是笑意更濃,眼睫如同翻飛的蝶翅,眸底清澈光暈恍如片刻以前痛下殺手的那個人並不是她。
彎了彎唇,她脆聲理直氣壯道:“我喜歡!”
無言,良久。
“……她呢?”少年將軍垂了眸,握緊袖底虎符,神色一時莫辨。
“哪個她呀?啊,你說我那乖徒苒兒?”美眸一轉,女子仰起頭若有似無的觀察著卿不歡的神色變化,末了又笑道,“確是個難得的,落得如此境地居然一點兒也不疑心。”
語罷又湊近道:“有那麼愛麼?”
卿不歡:“……”
咂了咂嘴,她繞過馬頭緩步行至一側,又歪著腦袋似有些迷惑一般注視著卿不歡,像是在等他回答。
那廂一徑的緘默不語。
場麵倒像在比誰更有耐心似的,令人玩味。
“可是……”待了片刻見他不說話,紅衣女子倒也並不執著,又施施然繞回來低聲自語道,“到底什麼是愛呢?”
……
沙漠裏的晝夜溫差本就非常大。此刻兩人對峙著,各懷心思,期間對話也難讓旁人琢磨出真意來。
但是,四下赫然已經夜涼如水,甚至有嗚嗚風聲攜了瀝瀝的走石忽遠忽近。
紅衣女子的言行頗叫人摸不著頭腦,隨著夜色加深,她不時轉首眺望遠處,似乎在等待什麼。
有什麼東西在深濃的暗夜中蟄伏,隨時要一觸即發……
“我要見她。”卿不歡忽的抬眸,像是下定了決心。
正在這時,遠處依稀有車輪滾滾,頗為單調的碾壓著沙石轆轆而來。
“……不,你見不到了,緣分早就盡了。”那女子唇角微翹,心不在焉的盯著黑暗中的某一點,緩緩道,“記住,讓你灰飛煙滅的人叫作戚有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