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不歡抵達的時候,一身玄甲風塵仆仆,然那眉眼卻是沉毅若水、深邃無波,絲毫沒有千裏奔襲過後的倦色。
人在馬上,一騎當先。墨色的披風獵獵作響。
在他身後,兩千精兵雖算不得是大軍壓境,卻自有一股厲兵秣馬、揮斥方遒的凜然氣概。
馬兒驟然止步,腦袋轉了轉,噴了個響鼻,灼灼熱氣瞬間被具化,在蒼茫夜色裏撩起一團薄霧。
此刻本是七月中,氣候炎熱,這會兒一路重甲加身又置身大漠,雖已入了夜,但想來跟把人捆住,放在烈火上炙烤過沒有差別。
但,那人依舊如玉,溫而不潤,通身冷冽且鋒利。
他沒有要下馬的意思,隻沉吟片刻,與不遠處保持側臥的紅衣女子無聲對視,而後便沉聲道:“你不是她。”
半刻靜默。
“是呀,我的確不是。”紅衣女子莞爾一笑,媚態橫生。人倒也爽快,竟直接認了。
那半明半暗中容顏輪廓乍看之下分明與苒姬絲毫不差,可眉眼細節處的氣韻卻截然不同。
大概也隻有親近之人亦或洞若觀火才能這麼快分辨得出。
頓了頓,晶瑩狡黠的美眸驀然一轉,她饒有興致的抬手支起了半側臉頰,笑問道:“怎麼?我是哪裏不如她?”
卿不歡顯然對這話題沒有分毫興趣,黑眸四下流連像是在尋找什麼,未果,於是眉心幾不可見的一蹙。
“說起來……她通身的‘武功’可都來自於我呐,嘖嘖,好沒有眼識的小子。”那廂一派悠然自得,還有閑心調侃。鴉黑的發絲隨著她慢慢撐坐起身,刷的一下自肩頭傾泄下來。
廣袤蒼穹下,無邊荒漠與似水紅顏,恁的奪人眼球,可是……
“你引我來此有何圖謀?”麵對如此顏色,卿小將軍淡然的幾乎絕情,他不光生就一張禁欲的臉,對住這般美人話裏話外居然還帶了一絲不耐煩。
女子挑挑眉,有些意外,卻是興味更濃了。
此刻將將入夜,天雖已黑透,遠處的沙海起伏卻還隱約鑲嵌了一縷連綿的紅邊,白日裏蒸騰的熱氣正在不知不覺中褪去。
空氣幹燥,鼻息噴薄,端的是讓人焦躁難耐。但無論是馬上的兩千人,亦或那拖曳著紅裙正款步走近的女子都是紋絲不亂,舉止若定。
人可以因為見識或者紀律強行約束自己,牲畜卻很難。尤其在經曆了漫長的奔襲,雖抄近路卻是耗在絕不適合馬匹趕路的地理氣候上。胯下馬兒不覺就騷動起來,前蹄不住的刨地,頸脖也是轉來轉去很是不安。
卿不歡一手拉扯著韁繩,見那女子已行至馬前,他眯了眯眼,道:“你們想要兵權?”
他說的是“你們”,顯然把眼前女子與薛太後視作了同夥,但語氣卻是疑問,並不像他一貫的運籌帷幄,成竹在胸。
紅衣女子立在馬前姿態頗為隨意,好像慵懶天成,半刻也無法規整肅穆似的。她伸出手拍了拍馬頭,垂著眸,許久才意味不明的開口:“不,我要的是你。”
“從來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