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風逐浪認為自己在做夢,然而這個念頭一起就滅了,開玩笑,他就是睡不著才出來的,既然沒睡著,哪來的夢?那麼既然不是做夢,那麼肯定是自己喝醉了,風逐浪看著身邊來來往往燈火通明的街道,心裏一遍一遍地這麼告訴自己。然後,慢慢地轉身,一點一點地向回走,他喝醉了,想睡覺了,他要趕緊回去睡覺。
然而,就在這時,風逐浪忽然覺得腰上的衣角一緊,而他的心,也隨著這個感覺忽地一緊,他不敢低頭,生怕看見什麼讓自己崩潰的東西,便全身僵硬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剛剛還很鬆散的人群,忽然就變得擁擠起來,風逐浪覺得,自己邁出的每一步,都那麼重,那麼艱難,仿佛有什麼拖著自己似的,而麵前,人群的麵孔越來越來,有的麵孔,隔得太近,風逐浪都可以看見他們臉上冰冷詭異的表情。
離開這裏,離開這裏,這裏有鬼……
妖怪……
風逐浪滿心滿腦的就隻剩下這一個念頭,腳步機械地挪著,然而,越是如此,便越難走,越走不出去,便越緊張。
他是捕頭,他可以麵不改色地手刃那些作奸犯科的貪官汙吏,然而,鬼靈妖怪,他是人,如何不懼?
為何懼怕?他不知道,他們和人們不一樣,可是,青衣也是妖怪,他到底怕不怕青衣?為什麼怕青衣?現在他看到的是青衣,以前看到的也是青衣,為什麼他不怕以前的?卻害怕現在的?都是青衣,他為什麼害怕?他到底在怕什麼?
如有神靈經過,知悉他的疑惑,必會生出此念,爾懼者,不過是爾所不知之物也。
人怕的,很多時候,並不是事物本身,而是這個事物所蘊含的自己所不知的一麵及它所帶來的無法估量的未來。
人,隻是害怕脫離掌控罷了。
風逐浪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淤泥之中,整個身子都一點一點的陷了進去,而周圍,卻是伸出了一雙雙看得到的,看不到的手,一點一點地把自己往下拉,往下拽。
慢慢地,風逐浪意識似乎也模糊了起來,他想努力地清醒,然而,他連掐自己都辦不到,身子跟被凍僵了似的,硬的都好像不是自己的。
頭微微養著,風逐浪餘光瞟到,天上,正掛著一輪黃黃白白的毛茸茸的月亮,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他忽然想起鄉裏老人說的,妖魔生,毛月出。
自己,好像看到了毛月亮,隻是,他好像記得,剛剛出門時,天上掛得,明明是一晚眉月。
今天什麼日子來著?十五?
就在風逐浪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昏過去的那一刻,忽然,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清脆的巨響,如同戰鼓般擂在自己的胸口、靈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