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個,李叔,他以前是個大夫,就在熙州附近,有一次給刺史治病時不小心紮痛了他,等病一治好,就把李叔的腿給打斷了,扔到了關外……”
“……你是不是看這裏除了我之外沒有一個青年男子?”
絮絮叨叨說了好久,千麵郎君忽然轉頭看著風逐浪開口道。
風逐浪沒有做聲,兀自喝著酒。
“其實我也是被人撿來的。我撿來的時候,大概隻比小夏大兩三歲的樣子,恩,大概,這麼高……”千麵郎君說著,想了想,伸出手囫圇地比劃起來。
風逐浪哂笑了一聲。
“當時,穀裏也沒有這麼多人,恩,其實,就三個人,劉叔、李嬸還有我。”也不管風逐浪有沒有理他,千麵郎君像喝醉了似的,大著舌頭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可是,劉叔卻被我害死了……”低著聲音說了好久,千麵郎君似是說道了傷心的地方,忽然啞著嗓子喊了出來,“都是我,非要報仇,才害死了他,都是我……”喊著喊著,千麵郎君又使勁倒了一口酒到自己嘴裏。
“你們都說我偷了朝廷的貢品,什麼貢品,什麼偷,那本來就是我的,我家的!”千麵郎君繼續喝,順便打了個酒嗝兒……
倒是風逐浪一聽頓時一驚,他知道這次被盜的貢品隻有一件,是對精鋼打造的雙鐧,也是多年前在西夏與大宋交戰時為國捐軀的葉春芝將軍的兵器,這次西夏朝貢,特意將葉將軍的武器作為貢品還了回來,朝廷還打算封存起來。隻因為,那次戰後,由於戰敗,朝廷派出的監軍害怕追究責任,將戰敗的原因全部推倒已然身亡的葉將軍的身上,惹得帝上震怒,故而導致葉家滿門抄斬,株連九族,雖然後來查證得知,此乃監軍推脫之語,然而錯已造成,葉家已然沒有了一點血脈,朝廷就是想補償也沒有機會了。千麵郎君這麼說,難道……
“哼,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姓葉,我叫葉守亨。”平平淡淡的一句,卻令一直心緒不寧的風逐浪一下子站了起來。
“那是葉芝春將軍的兒子,葉守亨?!”風逐浪不可置信,葉家滿門抄斬,葉守亨作為葉將軍的嫡親兒子,怎麼都不可能被放過啊!
“哼,”葉守亨斜了大驚失色的風逐浪一眼,目光有些複雜地解釋道:“我也希望我死了,那樣,我就可以不用一個人在這世上煎熬。”
原來,定川寨之戰時,葉守亨雖然隻有七八歲,然而十分崇拜父親,故而戰前賄賂管家,偷偷化妝為一名小兵跟了過去,而家中那名“葉守亨”,卻是他本人的書童所扮。然而這一跟隨,雖抱住葉氏血脈沒有徹底滅絕,卻也讓他看到了父親最慘烈的一麵。
慶曆二年春,葉芝春應詔討伐西夏軍,改任涇原路行營馬步軍副都指揮使,在副都督總管葛懷敏的帶領下,與西夏軍大戰於定川寨。因兵力懸殊,地域險峻,葛懷敏、葉芝春等14名將、帥在戰役中血灑沙場、盡忠報國,西夏軍亦受重創。葉芝春隨從軍旅的護衛將其在血泊中的遺體搶出,曆經數千裏,運至羅田石橋鎮,歸葬於羅田縣石橋鎮汪滋基鳳形地。
由於年幼,再加上兵荒馬亂,葉守亨還沒有靠近父親,就被往來的士兵擠出人流,沒多久便昏了過去。
等再醒過來時,自己已然在無憂穀中,原來當時人多雜亂,又沒有人認識自己,加上年幼身小,整個人被擠到一旁的雪堆裏而無人發現,被路過的劉叔給撿來回去,但由於在雪中已經凍了一天多,當時他的身體嚴重受到損害,幾乎無法離開溫暖的無憂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