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夏娃的河流(2 / 3)

我的容貌沒有再發生任何變化,我被生活就此定格成了一個蓬頭垢麵的美豔女人。在幾次做出“完全健康”的診斷之後,醫生終於忍無可忍,給了我一張心理測試報表,告訴我下次發作的時候再填。

甚至有好幾次,我對著鏡子,想把自己的臉捏成維多利亞或者小紅莓,結果一點效果都沒有。

然後我忘了我得過這種病。

戮沉對聯係我的家人特別感興趣,我特別害怕這一點,最後我決定放手讓他們去聊,結果局麵順利變成了戮沉和我全家視頻著批判我,他們笑啊,鬧啊,看著更像一家人。

而我度過了最初的抗拒以後,又很快陷入了平靜。

然後我生活中出現了奇怪的事。

那是一個夏天的淩晨五點,前一天晚上我逼著戮沉和我一起晨跑來著,可是第二天起得來的隻有我。整個小區也隻有我,四下安靜的連流浪貓狗都沒有。

天光發白,空氣清冷,露水涼涼地濕潤嗓子,我跑到一個拐角處,突然看見了一個和戮沉長得一樣的男人。

不對,並不一樣,他白皙,帶眼鏡,身形更單薄一些——他們之間的區別也就僅限於此了。我揉揉眼睛,覺得自己好像出現了幻覺。

果然是幻覺,什麼都沒有了。

我衝著自己幻覺的地方跑過去,看見地麵上居然留下了帶著泥土的腳印,腳印裏,壓著一個斷裂的自動鉛筆。

那個腳印我認識,和其他的鞋底不大一樣,有一處釘子樣的凹痕。

那鞋子居然是戮沉的一雙舊鞋,他高中時代打籃球的時候一直穿著它,後來它踩了釘子,戮沉也舍不得扔,就一直放在櫃子裏了。

我蹲在地上看了一會兒,心裏湧起一股寒意。

也許是戮沉在逗著我玩兒吧?

我跑回家,戮沉正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晨勃,看見我回來了,這個畜生高興的很。我沒搭理他,翻箱倒櫃地找戮沉的鞋子,卻發現那雙鞋子被壓在櫃子底下,需要兩個成年男子合力才能取出來。

“喂,幹嘛呢。”戮沉懊惱地揉揉額角。

“你剛才沒出門?”我盯著戮沉看。

他猛地踢了一腳被子,展示給我看,“沒。”

我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窗外,空無一人。

戮沉是從那天開始對我越來越沒興趣的。

他眼裏我的毛病開始變多了,不修邊幅,三分鍾熱度,神經過敏,不理解他。

而我早就對他沒什麼興趣了。不知道為什麼,我開始渴望那天早晨的男孩可以再出現一次。多好啊,一個優化版的戮沉,空有我喜歡的皮囊,卻沒這麼多毛病。

戮沉開始沉迷遊戲,躺在我旁邊,沒日沒夜地打。他打遊戲的時候喜歡罵髒話,喜歡瘋狂地敲擊鍵盤。我的這個暴發戶二代,完全繼承了父輩的慷慨和無知,以及完滿的美貌。每次我看著他以這樣一幅漂亮的軀殼去說那些無知的言論的時候,我都恨不得敲開他的皮囊,換掉裏麵的核。

這個想法萌生的第一天,我寫了一個小說的開頭,小說的主角叫李晝。他長得和戮沉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是他的膚色白皙,更瘦,智商奇高。

他打遊戲的時候不會搶占我的床,而是赤腳蹲在凳子上,他是遊戲世界榜上唯一的中國玩家。他閑暇的娛樂是量子物理演算,他喜歡用自動鉛筆寫一切。他不工作,開一家隻有一個人的公司,深居簡出,做一款用戶破億的APP。

他幾個晝夜不眠不休,然後改變世界。

他永遠不會說那麼一長串粗俗的話。他畫油畫,拉小提琴,會用梵文和拉丁語解釋世界,他甚至一直在尋找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和戮沉唯一一致的地方是,遇到人間至美的景色和至激烈的情感,他的第一反應絕對不是什麼落霞孤鷺,依然還是一聲“操”。

小說寫到五萬字的時候,真咲突然聯係了我。

“嗨baby,來接我,我明天淩晨4點的飛機。意義重大,寶貝兒,你迎接的是一位國際一級占星師。”

“不去。”我果斷地掛了電話。

真咲的電話很快又響起來了,然後我就吃吃笑了起來,“明天見啦,我要的眼鏡兒帶回來沒有。我要吃機場的泡芙。”

“可是你怎麼出軌了?”她突然問我。

“開什麼玩笑。”我啼笑皆非,“我和戮沉的訂婚儀式就在7天以後,父母都見了。你必須來。”

“他們同意?”

“有什麼不同意的。”我翻了個白眼兒,“看學曆,看家底,再看看每個月都賺多少錢,比比條件差不多就行了。”

“噗,”真咲笑了起來,“單說硬件戮沉居然是個好青年。可是你為什麼還要出軌呢?”

“出軌出軌出軌,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我根本就沒有!”

“咳,可是我出了考場,順便看了你的星圖,發現你正在走一支正桃花,和原來的不一樣,開始的時間是半個月以前。”

半個月以前,那是我寫小說開頭的時候。

這半個月裏,我幾乎足不出戶,唯一的愛好是和戮沉去樓下的花園裏散步,除了他,我見過的唯一生物隻有我家的薩摩。

我難道出軌愛上了自己小說裏的人物?

還是淩晨五點那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夥?

我掛了電話,越來越誠懇地覺得真咲會先我一步變成瘋子。

就在這個時候,戮沉的電話突然響了。那家夥還在廁所裏,我拿起來,打算給他遞過去。

第37個未接電話,那個女人又回來了。

我本能把手機摔到了地上。

“媳婦兒,怎麼了?”戮沉慵懶的聲音傳來。

我把他的手機慢慢翻過來,一條消息浮了上來。

“明天晚上還是老地方?”

我迅速跑到陽台,反鎖了門,哆嗦著撥通了真咲的電話。

“還有一件事!”我的聲音慘烈的異常難聽,“你看戮沉了嗎,是他出軌了吧?不是我!不是我!”

“是你。”真咲沉默了一會兒回答我,“Baby,我反複看了兩次,說真的我自己都覺得奇怪。他完全沒有,隻有你。”

我掛掉電話,在陽台上沉默了五分鍾,點燃一支煙,放在花盆邊緣讓它點完,然後我把花盆擱在地上,把花土抖落的亂七八糟,若無其事地走出了房間,戮沉正把手機從地上撿起來。

“我抽煙把花盆打翻了。”我做出了一個委屈的表情,看著他。

“我都戒了,你這樣怎麼懷孩子。”他拍拍手機,塞進了睡衣口袋。“我的手機怎麼也在地上了?”

“咦?可能是我剛才撞的吧。”

“過來,我看看磕了沒有。”戮沉一把攬過我的膝蓋,觀察了一會兒,揉了揉,親上一口。

“明晚有空嗎?”我的聲音細小如蚊蚋。

“沒有任何事情,專心陪你。”

“明天我也要上遊戲,打七夕任務。”

“終於開竅了。”戮沉使勁兒摟了摟我,有一點容光煥發地繼續打遊戲去了。

我故作輕鬆地走進廁所,顫抖著給真咲發了消息。

“我遇到了點事兒,真的遇到了點事。明天見麵,詳細說。”

淩晨四點的機場竟然也有這麼多人。真咲提著兩個行李箱,張牙舞爪地走向我,還不忘挽著自己的大披肩凹造型。

若是平時,我肯定會嘲笑她的國際一級占星師。

可是今天,我隻是誇張地撲向她,硬是表現出一副歡迎的樣子,逼著自己不像祥林嫂一樣,把我未婚夫出軌的事馬上說出來。

“寶貝兒。”她憐惜地抬起手,輕輕碰觸著我的臉頰,“五官是美了,靈魂比以前難看多了。”

我一下子被她戳漏了氣,整個人萎靡在當場。

她拉著我,腳步堅定。我就茫然地跟著走,也不知道這是去哪裏。

好半天我才回過神來,還是我自己提議說要來吃泡芙的。

“Eva,你聽我說,你剛才跟我說的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星圖和流年,肯定是要先分別看的。你是雙子座,他是天蠍座,我不至於連你和戮沉的生日都搞混。”

“可是眼見為實啊,真咲!我親眼看見的,而且我真的沒有出軌,這麼實打實的事情,還不如天上的星星可信嗎?”

真咲愛憐地擦了擦她的水晶球,畫著五芒星的手用力在我肩膀上捏了一下:“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所以我一定會幫你,我自己也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拿出了一堆石頭和蠟燭,把塔羅牌的黑色袋子打開,鋪在我麵前。

我抽了一張,放在桌子上,又自己翻開了它。

“惡魔。”真咲看了我一眼。

我低頭看著那張牌,是一對赤裸的戀人,脖子上戴著鎖鏈,對望彼此,頭頂惡魔高懸。他們好像被關在一間密室裏,密室裏點著幽暗殷紅的火。

像極了我和戮沉的那間公寓。

“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好久沒好好聊天了吧。”真咲低頭凝視著這張牌,“可是你心裏卻都是他。”

我無言以對,低頭囁嚅道:“我明明一直都很討厭他,你知道的……”

“據我所知,你越喜歡的東西,你越是會變本加厲地貶低它。”

我匆忙地又抽了一張,希望能及時轉移話題。

她按住我的手,搖搖頭:“夏娃,現在還沒有到看底牌的時候。我隻是你的輔助,如果你不敢看清自己,我接下來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我發現我已經沒有辦法愛上別人了,連我的性幻想對象,都和他長得一模一樣。”我的聲音越來越低,“特別討厭這種感覺,就好像被控製住了一樣。”

“控製是假的。”她再次拿起惡魔那張牌給我看,“你看,她身上的鎖鏈是假的,拴住她的是她的視線。”

“你的意思是我不去想他,任由他和他的小情人快活,我就可以得到解脫了?”

我自己都沒料到我的聲音這麼大,四座的人驚訝地看著我,議論紛紛。

真咲一言不發,看著我瘋,目光清澈而又幽深,像我故鄉的湖。

“抱歉。”我慌亂地坐下,手足無措。

“夏娃,現在我知道有點早。不論是狠,怨,還是討厭,你現在心裏的主題隻有他,我說不到你懂,但是你相信我,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我隻是覺得很可笑,真咲,我吃齋念佛去,他就可以不發那些惡心人的短信,不睡那個惡心人的女人了?或者我坦然接受,我心思特別仁慈,我和她以姐妹相稱,我三從四德,我——”我整個嗓子全都哽咽住了。

我從小看著那些潑婦,怨婦,看著那些披頭散發哭天搶地的女人,心裏冷笑的不得了,這是要多麼喪失自我,多麼愚蠢愚昧,才會淪落至此。我捧著手裏的書,沒來由地覺得自己優越。

現在我終於知道了,有些話不能說太早。

“夏娃,我說的不是那些,你誤會我了。”真咲不顧我的掙紮,輕輕地,但是堅定無比地握著我的手,“你要找到你心中的神明,你要讓戮沉看到這個世界的神,男人天生缺乏這種能力,他需要你。”

“我就想知道,他在作孽,我在付出,然後所有人都告訴我,這樣就是對的,女人天生就是應該偉大。”我抽回了手。

“那我換個方式問你。你現在快樂嗎?”

“廢話。”我的氣焰稍微滅了一點。

“我們生活在這個人世間,不是為了讓一個男人把自己氣成一個怨婦的,對不對?”

“真咲。”我搖搖頭,“我承認你說的全對,但沒有任何用處。我現在需要你幫我,不是出於一個占星師,陰陽師,或者別的什麼,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真咲,你得幫我。”

“好。”和她在一起的時間越久,我就越平靜。我感受到了她無條件的包容。

“我不能坐以待斃,我想了一個計劃,今晚就開始執行,具體是什麼你不用管,因為你知道很蠢,像後宮爭寵的嬪妃。”

“我永遠不會那麼想你,Eva。”真咲說。

“那麼真咲,幫我,調查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幫我找到以後,你可以盡情嘲笑我。”

“好。”真咲又握了握我的手。

我轉身而去的前一秒,真咲突然遞給我一張量表,這東西我太熟悉了,就是之前醫生給我做心理測試的那種。

“我馬上去調查那個女人的下落,然後我需要戮沉的心理情況。你幫我把你能記住的地方都填上,如果你能哄到他自己填寫,那就是幫了我的大忙。”

“……謝謝。”

“我們之間不說這個字。”真咲幾乎是以命令的語氣對我說,“快回去吧,不早了。”

我轉身就走。

“Eva!”

我回頭看著她。

“Eva。我知道這個時候提不大合適,你要相信,我不是害你,我不是為了讓你妥協,我知道你的家人會站在習俗那邊,但是我永遠站在你這邊。我隻想請你好好想想……我隻想請你找到心裏的神,而不是被一個男人牽著鼻子走。”

我明白她說的意思。但是我不懂。

我努力點點頭。

夜晚來臨的很早,戮沉請了阿姨來打掃房間,拿了他老爸的紅酒,點了真咲的蠟燭,非要一邊打遊戲,一邊燭光晚餐。我破例沒有更新李晝的故事,溫順賢淑地陪著他。

我衝他微笑,微笑,內心的瘋狂地吼著,他今天哪兒都不許去,他是我的。

全世界隻要我自己知道,我現在就是一個妒婦,一個恨意濃烈到扭曲的女人。

他洗澡出來,頭發上的水滴落到蜜色的胸口,他湊近我,滿意地撫摸著我的臉頰,“你真漂亮,你的五官好像又起變化了。”

我躲開。

他就在這裏,哪兒都沒去,一切是那麼馴順又甜美。那個女人,世界上角落裏的那個女人,我希望她心如刀絞,痛不欲生,我希望我所有的感覺都加之百倍千倍地還給她。

報複的快感都要爽過愛情本身。

我說情話,破天荒地用了維多利亞的香水,我放暴躁曖昧的歌,拉著他在房間裏跳舞。戮沉愉快極了,很快就順著我的安排玩兒的比我還瘋,我們用枕頭打架,小小的房間裏羽毛在燈光裏飛舞,像極了一個仿真的天堂。

“來,誘惑我。”我對他說。

我太了解他,我知道他的每一個開關在哪兒,喜悅的,憤怒的,甚至是孤獨惆悵的。

戮沉整個人沉浸而來。他灼熱的氣息籠罩了我。

“遵命。”他的聲音化作一股氣流,粗糙的舌尖兒頂上了我脆弱的眼皮。

我抬起胳膊,哈哈大笑起來。

這場叢林角逐的得勝者是Eva,這個男人的身體和情緒都是我的,靈魂也想必是我的,如果他有的話。

我終於,變成我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種女人了。

我為了遏製自己的狂喜和自我厭惡,緊緊握住了戮沉的肩胛,用力往外拉扯,如果人類有翅膀,我已經把他的翅膀生生拽下來了。他的愉悅那麼單純和直接,相形之下我自己反倒成了一個魔鬼。

我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一切最開始是那麼的神聖和美好,我們從驚心動魄萬物亙新開始,淪為成千上萬個大媽阿姨口中的“現實”。

李晝的臉漸漸在戮沉的臉上浮現了,我覺得有點好。

然後戮沉就突然停下來。

“我總覺得你在想別人。”

我不得不承認,戮沉的直覺非常敏銳。他這一點上完全還原了一個禽獸的狀態,沒有任何推導,邏輯混亂,但總能比常人更快地得到結果。

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想不清楚,他到底是一個天才,還是一個莽夫。

我沉默了一會兒,抬手給了他一個耳光,我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力氣,連戮沉都被我扇的打了個趔趄。

我知道這時候多說話是毀滅性的,我看過無數戀愛手冊和情感問答,我對他極其了解,我知道他的坑和雷在哪兒。

真慶幸我了解這些,我就可以順利地引爆它了。

“彼此彼此。”我笑著回答他。

我看著他愣了,然後整個人陷入了瘋狂的怒意,整個場麵完全失控了,我被抓著頭發直接從床上拉了起來,我閉上眼睛,等他殺了我。

他突然完全從床上抽離,然後發出一聲爆裂的怒吼。

我走過去,扣著他的後腦勺吻他,任他掙紮,就是不鬆手。他托著我的屁股把我抱起來,把我頂在門上。

“夏娃,你告訴我,我遇見你,我造了什麼孽。”

這是我沉入無盡的黑暗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地澄澈。

我把手伸進被子,抓了個空,戮沉沒在我身邊,早飯在。

長久以來,幾乎是從第一次看到未接電話開始,不對,幾乎是從我第一眼見到他開始,我第一次不再擔心他突然消失,突然離開。

我現在整個人渾身上下,是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幹淨。

我木然地調動出監控錄像,例行公事一樣往下看,看見戮沉以最溫柔的方式把我抱回床上,以溫水擦拭幹淨,揉一揉,蓋好被子,在我的額頭上印一個吻。

然後穿上褲子,穿上襯衫,穿上西裝,梳理好頭發,出門。

那是淩晨4點的時候。

我看了一會兒,心裏連頹喪的感覺都沒了,就好像自己看了一個無聊的法式電影。

真沒意思,我關掉遙控器,在暗下來的液晶屏裏,我突然發現我的五官,我的膚色,我的胸和臀,都變了。

我終於變成了他渴望已久的維多利亞了。

我脫掉睡衣,站在落地鏡前,嘲諷鏡子裏的維多利亞。

“他還喜歡小紅莓呢。”

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鼻子提高又下沉,眼窩深陷又浮出,我的五官當著我的麵,慢慢移動起來,我的身材,我的手,我的腰,我的皮膚,都變了一個樣子。

“他還喜歡泰坦尼克號呢。”

我的身體再次扭曲起來。

“我也喜歡肉絲,但是我更喜歡她八十歲的樣子。”

皺紋突然以我的鼻子為重心,鬆弛膨脹開來。

我再次打開電視機,重新開了一次監控,確定這一切不是幻覺。

真有意思。

戮沉回來的時候,我剛好定格在安妮海瑟薇上。

“我們終於可以填寫那張表格了。”我得意地衝他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Eva。”戮沉抓住了我的肩膀,輕輕搖晃了一下,“別怕,我帶你去醫院。”

“分手吧。”我說。

“不可能。”他回答。

戮沉幾乎是把我押到了醫院,理直氣壯地向醫生解釋我身上的淤青。我木然地說什麼做什麼,時不時低頭看看手機,真咲的短信終於發來了。

Eva,我找到她了。

真咲發來了一條短訊,是戮沉摟著一個女人,那女人居然又矮又胖,倒三角型的臉,油膩的短發,蘿卜腿,灰色的衣服和鬆垮的褲子。她怯生生地抬頭衝戮沉微笑,戮沉報之以安寧的微笑。說真的,那簡直不是戮沉,我從未見過他那樣的笑。

搞錯了吧,這麼醜。

Eva,她眉眼有點像整容前的你哎。

緊接著下一張照片就來了,戮沉和那女人在床上。

下一秒鍾我吐了,我是真的吐了,直接噴出去那種。

“戮沉你審美能不能正常點……嘔。”

“怎麼了,寶貝?”戮沉跑向我。

我又吐了。

天旋地轉了一會兒,我突然看見走廊盡頭的長椅上,有一個新熟悉的身影。

“戮沉。”我慢慢把嘴漱幹淨,指向走廊盡頭,“這是誰?”

那女人茫然地左顧右盼,戮沉一瞬間凝固了。

不可衝動,不可瘋狂,沉著冷靜,保持優雅。

十幾本關於如何應對男人出軌的書迅速在我腦子裏翻了一遍,我走到那個女人麵前,看著她,然後一爪子撓進了她的眼睛。

那女人尖叫起來,開始滿地打滾。

“向我道歉。”我說。

她肥厚的膀子掄了起來,一巴掌把我乎在了地上。

“你這個克夫的女瘋子,我們可是真愛,你算什麼東西?你知道不知道戮沉怎麼說你的?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戮沉終於反應過來,提小雞一樣把那個女人拎著扔了出去。

那女人掙紮著不肯走,我靜靜地看著她,慢慢吧自己的臉變的沒有皮膚,筋肉必現,一灘腐爛的血水從我沒了眼皮的眼球上滴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