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會是羅西這個隨便的一任呢,我真是想不明白啊。
我無聊地拍著自己的腿傷,享受輕微疼痛帶來的異樣快感。羅西突然直視著我,對我說:“現在我隻有一個問題。”
我有點緊張,我覺得這個問題說出口實在是太尷尬了。我緊張的連腿都不拍了,盯著他看。
他皺皺眉頭:“咱們以後的日子怎麼過?是不是應該去超市買點東西?”
我大鬆了一口氣,突然覺得男人這種簡單的生物真是好。
我們高高興興地去了超市,完全沒有發現剛才我們都不止提出了一個問題。
隨後我們發現居然可以白吃白拿,實在開心壞了。
接下來的十幾天裏,我們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提曾經的分手。我們在公寓周圍種了花,弄了搖搖椅,準備了好多故事書互相去講,去空無一人的遊樂場玩兒旋轉木馬——真的,空無一人的遊樂場完全就像個鬼屋。
我們就在那個鬼屋一樣的遊樂場中接吻,這個世界的空氣特別的好,天空低垂的簡直要貼上我們的臉,接吻的時候,整個天空的星光都在跟著我一起旋轉。
很快我們就可以赤身裸體地手拉著手在街頭巷尾溜達,融洽就好似鋼筋水泥的世界裏,複生的亞當和夏娃。
我們第一次發現,如果沒有什麼所謂階級身份之類的東西,原來我們倆默契的好像天生一對兒。我漸漸明白了這個平行世界的某種內在邏輯。
平行世界真好,我真想沉溺於此,永生永世都不要醒來。
在一次痛快淋漓的做愛之後,我軟軟趴在羅西身邊,撥弄著他的胡茬笑著問他,“你想沒想過——”
“想過,我當然想過。”羅西笑著,把骨節分明的手指插進我的頭發,輕輕摩挲,“我一定想辦法帶你離開這裏。”
我突然整個人都醒了過來,可是渾身還是沒有力氣,我變得又涼,又軟。
“我也特別想離開呢。”我終於說。
“是吧,這裏沒有電視,沒有朋友,也許家人都特別著急。”羅西完全沒有察覺我的恨意,還是笑眯眯地,笑的我恍惚。
“主要是沒有瑪格麗特。”我不由自主地冷笑了起來,顫顫巍巍起身穿起了衣服。
羅西這才聽出來我話裏的不對。
“你看看,你又瞎想。”他伸出手好言好語地挽留我。
“我沒瞎想,你偶爾說句心裏真正想的,我不愛聽而已。”我一件一件穿上衣服,擰開了門。
隻有兩個人的世界,恐怕隻有這一點好,永遠不必擔心有壞人。
“你是不是神經病啊!”羅西霍然站了起來,抓著我的胳膊跟我撕扯。那一瞬間我突然發覺了我所有痛苦的來源。我覺得恥辱,我覺得特別恥辱。
我甩了他一巴掌轉身衝進了巷子深處,一邊跑一邊氣的哆嗦,我知道羅西在追我,我們在上演一場高中生的愚蠢戲碼。
可是我完全不想回去。
真不錯,真是不錯,我剛剛可以重新接受他,他就讓我知道了他在我身邊是有多無奈。
風從我的乳溝中間鑽進去,我內心徒然生出一種荒涼的慘烈。
“你他媽是不是神經病啊!”羅西的聲音在身後陡然傳來。
“滾。”我扭頭,花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吼了一句。突然發現我的聲音很小,原來我早就沒力氣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覺得有一雙輕柔的看不見的手,卡住了我的脖子,一個堅硬沉重的東西敲擊上我的後腦,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這個世界,還有第三個人存在。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整個人赤身裸體地仰臥在一個實驗室裏,身上插滿了管子,頭上裝滿了金屬觸點。原來我是被抓來做盜夢空間實驗的?還是我是神經病?這是一個病理分析報告?科學家在哪裏?說這都是一場夢的人在哪裏?
我格格笑了起來,拉扯著管子扯的生疼。原來我屬於這麼一個俗套的小說,想想,真替自己不值。
“許亞寧小姐你好。”科學家果然過來說話了。
“你他媽誰。”我甩了一眼,發現四周空無一人。
“你好,我是這個項目的發起人,米格瑪。”
周圍還是空無一人。
“你他媽到底在哪兒?出來!”我大怒,奮力掙紮了起來,管子深深戳進了我的血管,胳膊上紫了一塊,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壓住了我的身體。
怎麼回事?
一個我看不見的人,按著我的胳膊。
“許亞寧小姐,如果沒猜錯的話,您應該是來自另外一個平行世界的許亞寧,在你們的世界裏,人人都能看見彼此,對嗎?”
我一下子懵了,完全沒有理清楚他的這個邏輯關係。那個俗套地故事在哪裏?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看來我的想法沒有錯。許亞寧小姐,我特別好奇一件事,在什麼都能看見的世界裏,你們是怎樣找到你們的愛人的?覺得好像特別難。”
“等等,等等,米什麼的教授,這個世界,除了我們倆,還有別人?”我想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個正確的切入點。
“我們的世界有六十億人口,但是終其一生,隻能看見自己的愛人。”教授說,“是米格瑪。”
“六十億隻能看見一個人,你們難道都跟瞎子一樣嗎?”
“天。”教授陷入了沉默,半晌之後,一個聲音又從我頭頂的上方響起,“羅西提出這個假說的時候,我們一致認為,能看見六十億人的世界,才是不折不扣的瞎子的世界。什麼人都能看見,該怎麼去尋找自己的愛人呢?什麼人都能要好,該怎麼判斷你自己究竟喜歡誰?”
這回輪到我陷入震驚和沉默了。
“羅……您再說一遍?羅西是一個空間項目的……發起人?”
米格瑪教授的聲音陡然變得低沉了,“也可以這麼說。雖然我說的這個羅西,和你認識的那個羅西,應該有點不一樣。
羅西是我們這個世界裏最年輕的量子物理天才。他發明了一個劃時代的理論,就是與我們的世界對應的,還有另外一個平行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人人都能互相看到彼此。相對應的,這個時空裏有一個羅西,對應的時空裏,就有另外一個羅西。”
“在我們地球,這個人叫薛定諤。”
米格瑪教授好像完全無視了我的插嘴,自顧自講了下去,“早在17歲,羅西就決心把畢生精力全部投入到科學事業當中,不去尋找自己的另一半。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學生裏突然出現了他能看的見的女孩,許亞寧。”
我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
“許亞寧深知羅西的決定,一直以助手的身份留在他身邊,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以來,羅西甚至不願對外公開,他和許亞寧能看見彼此的事實。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羅西的精神壓力越來越大,他把學術上的困境歸咎於愛情,要求許亞寧離開。然而就在這一年的結尾,羅西的科研成果,竟然是怎樣消除愛人之間的紐帶,讓對方尋找到新歡。當時我們全都明白了,羅西在以一個極度偏執別扭的態度,去表達他的愛。他似乎更加覺得,許亞寧離開他,才會人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