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楓一字一句,問得咬牙切齒。
眼神中隻剩屈辱與仇恨。
李天低下頭,避開了陳楓灼熱的目光。
良久,才抬起頭,緩緩道出二字:“我是李天。”
大牢外,煞白麵具的女子又來了。
“那小子可還好?”
“看樣子是挺過來了。”
“安大人留他還有用,無論如何不能讓他死。”
“幸而你看得緊,從火海中救了他出來。”
“他有問起那金鎖嗎?”
“問了,我糊弄了他過去,看樣子他也信了。”
“還有,向陳楓透露李天身份了嗎?”
“透露了。”
“好,接下來隻管等著他們上鉤吧。”
說罷,煞白麵具再次消隱在黑暗之中。
老馬站在黑暗中許久未離去。
夜行衣下,一把金斧隱隱約約冒著寒光。
“該上藥了。”大牢中,陳楓隻淡淡一句。
見李天不答,陳楓二話不說,隻一把便拽開其衣襟。
皮肉之上,左胸口的燙傷疤痕依舊紅腫褶皺。
“都這樣嚴重了,不能大意。”說著,陳楓便將金創藥輕輕灑到李天胸口。
“疼嗎?”陳楓關切問道。
李天擠出一絲笑容道:“還好。”
其實哪裏是還好。那塊傷疤正蓋在心髒之上的皮肉處,也因此比哪處都疼得厲害。
“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陳楓很是愧疚,鼓足勇氣才抬眼看李天道:“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隻是我一時腦昏……”
“我的確和魔盜團一絲關係也沒有。”李天不抬頭,語氣中隻是失落。
陳楓隻以為李天還失望於自己懷疑他,便跪下道:“你願怎麼懲罰我,便是從此與我一刀兩斷,我也無話可說。”
李天忙扶起陳楓道:“我沒生你的氣。再說,你懷疑我本就理所應當。好人又怎麼會在天牢中?”
“哈哈,兄弟你這話便錯了。”陳楓笑道:“如今之世,隻怕真正的英雄豪傑才時運不濟,命途多舛呢。”
“陳兄你自是英雄豪傑。但我李天可真算不上,不過升鬥小民罷了。”李天苦笑道。
陳楓道:“你何必妄自菲薄?義字當頭,便是英雄豪傑。你自然算得一個。要說我陳楓遇到的英雄豪傑寥寥無幾,你一個,還有一個也可謂生不逢時。”
“是朝中官員嗎?”李天好奇問道。
“勉強算吧。不過隻是個大理寺少卿。”陳楓繼續道:“他名叫薛少秋,與我相識於微時,一見如故。俠肝義膽,武功也了得,就是為人太過耿直,完全不知變通。無意中得罪了許多人,朝中人隻笑他一根筋。”
李天來了興致,笑道:“這人聽著倒有意思。如今卻還有這般不隨波逐流之輩。難得的很。”
陳楓道:“不過隻一樣:他這人平時像塊冰一樣,不苟言笑,就算在朋友麵前,都難得開懷大笑上幾回。”
“那這種人便和我合不來,人生在世,不縱情享樂還有什麼意思?我最怕這種老頑固了。”李天不屑道。
陳楓哈哈一笑道:“他可不老,正是和我們一個年紀。我隻覺得:你們倆雖性情不同,卻都仗義瀟灑,說不定合拍得很呢。等咱們出獄,我便引薦你們認識。”
話才說完,又轉而一歎道:“可隻怕,我此生是出不了這刑部天牢了。”
“有我在,你何必擔心出不去?隻先在這天牢把臉上的傷養好,日後歸隱山水間,豈不快哉?”
李天拍拍陳楓肩膀,語氣輕鬆道。
陳楓隻點點頭,微笑道:“我信你。出去後,我可還要找魔盜團那些賊人去報仇呢。”
沉默許久,李天道:“魔盜團罪有應得。你便哪天殺了他們,也不值得同情。”
聽不出語氣,也看不到表情。
“我出去透口氣,回來等我喝酒。”
“說好不能喝酒的,你可別出去背著我亂來啊!”陳楓衝著李天背影笑吼道。
李天笑嘻嘻回道:“知道啦,你放心便是。”
市井繁華處,聶小纖嗅著奇香,恍惚聞到往昔神廟庭院中百花爭豔。
那時他們師兄妹幾個打打鬧鬧,總是一路折花踏草。
其餘人尋到什麼好花好果,永遠都會先送到她房中。
她的房間每日擺滿著各種香花鮮果。
也正因為此,她才愛上花果香氣、研究製香。
而如今環顧四周,隻剩每個格子中死氣沉沉的香料。
花若入土,強留下香氣於一瓶一罐之中,不過徒增傷感淒涼。
鄉野村舍中,陸大勇拿著戒尺,好似還能摸到神廟大殿柱上的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