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著粗氣,胸膛起伏,但眼神中帶著精光,仿佛要將我吞沒。
“該死!”我邁開腳步想要拉開距離,卻頹然倒地,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已經無法支撐了嗎?”
“雖然做到這一步,但你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很多東西已經注定,不論你如何努力,強大就是強大,弱小就是弱小。即使你妄圖改變,即使你以為你可以改變,最終的結局都是意料之中的。我們屬於不同的層次,所謂的蔑視,也隻是我看待你的正常眼光而已,我們本不該出現在同一世界。這個扭曲的世界,嗬,吾以天地之火,清掃乾坤,謬存於世者,皆自歸去。”重黎一步一步向前,腳步蹣跚,他的斬靈劍拖在地上,火光開始從地麵蔓延,他的笑意在跳躍的火光中顯得猙獰不堪,“火神?祝融!”重黎猛然大聲咆哮。
平地上,高台上,都有火光開始閃現,我看到他身後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從虛幻到實化。那是個巨大的天神般的人物,銅鈴般的雙眼冒火,身上的火焰如絲帶般飛舞。他手握一柄巨劍高高揚起,仿佛全世界的火都聚集在了劍上向我撲來。
火焰瞬間出現,也在瞬間消失,隻是空留下來的世界,已經麵目全非。大地已經是一片焦土,到處是黑色的痕跡,剛剛還在的青綠花草樹木,就如夢境裏存在般,不知先前是否真實存在,那曾經高聳的巨大石碑,此刻也化作粉塵灑落一地。大地之上任何一個突出的部位,都已經失去了它原本的模樣!不隻這樣,甚至連先前豔陽高照的天空,此刻也仿佛被火灼燒了一樣,變得血色彌漫,紅雲堆積!
如果死亡之前我很努力,那麼死其實也不算一件尷尬的事,可是……
重黎說得對,強大和弱小,有時候就是那麼純粹,憐憫這類的東西根本就不能在兩者之間存在。人潛意識裏都向往強大,因為不願意被人左右,所以想變得有力量,隻是,先天注定了很多東西,也注定了悲哀和無力。
扭曲的世界啊。
我聽到自己和重黎一樣在歎息,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的腳步聲回響著,好像行走在回音的走廊上,我感覺自己跌跌撞撞,身形蹣跚。
這是哪?
我努力的睜著眼,看著極其狹長的前方,有星星點點的亮光從兩側照入,朦朧柔軟。
我掙紮著奔跑過去,發現那些亮光遙遠而不可即。
我聽到自己呼吸聲越來越粗重,就像在胸腔內壁來回撞擊。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看到了清晰的光,那些光從門口照入,沒有強度和溫度,仿佛棉花糖般慵懶而糾纏。我側目去看,除了白色,看不到任何東西。
我的心惶恐而忐忑,不敢停留。
其實不隻一扇門,每隔相同的距離,就會有一扇,在我奔跑的時候,它們不停地落在我的身後。它們無聲無息,卻潛伏著未知的恐怖,我把它們認定成猛獸的口,隻要我探進去,就會被囫圇吞掉。
我終於筋疲力盡,不能再跑,就在停下休息的刹那,我看到一隻手突然從門裏探進來,拽住了我的手,將我猛然拉了出去。
我幾乎喊出聲來,可是嘴張得老大卻沒發出聲音。那些積聚在我胸腔的空氣堵住了我的喉嚨,噴薄而出的時候,胸腔急劇起伏,我猶如從久溺的水中探出頭,僅餘粗重的呼吸聲。
我猛然坐起,睜開了眼,隻看到有絲毫光線從掛著簾子的窗外照入,屋內顯得陰暗不已。
我看到了古色古香的家具和蓋在身上繡著飛鳥鮮花的紅色錦被,各種漂亮的瓷器擺放在高低不等的櫃子上,周圍的牆壁是灰白的磚砌成,木製的窗戶刷著紅漆。這樣的家具和錦被在城市中不常見,但在鄉村的話,又不會有這麼多的瓷器。我隻是閃念過這些訊息,對自己的所在沒能有更明確的認識。實際上,我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身體,我所能見到的部位全部纏滿了繃帶,我不敢想象繃帶之下那血肉模糊的模樣。
我還活著,我隻能這樣慶幸。
門口的簾子被人伸手拉開,陽光傾瀉而入,讓我不得不側目回避那刺眼的光。等那簾子再度放下,一個身影已經站在了我的麵前,是個少女,“你醒了。”她笑著說。
我茫然地點了點頭,“嗯。”
少女,梳著光滑的辮,身著十分奇怪的服飾,手裏端著一盆水,而那盆顯然是銅做的,顯露出一些青色鏽斑。
“還疼嗎?”她把水放在旁邊的矮櫃上,“大夫說你可能得過幾天才能醒呢,想不到你醒來挺快。”
大夫?我眼角抽動了幾下,感覺到了某絲不妙的氣息,就像某種要閃現的東西摩擦著大腦皮層,卻又始終跳不出來的那種酥癢感。
我動了動手腕,雖然有些僵硬,但感覺不到什麼疼痛,莫非恢複正常了嗎?“不疼了。”我回答,眼色卻不由自主地望著她。她的裝束頗有些古風遺韻,隻可惜我沒有過研究,不知道這到底屬於哪個民族的服飾……或是,哪個朝代?“我怎麼會在這裏,是你救了我嗎?”
“是我家三公子,前些天他和幾個玩伴在落雁山打獵,看到了你受了很重的傷昏倒在那裏,所以把你帶回來了。”她側著身,將手中的布巾擰幹,然後靠近我,似乎準備替我擦臉。
我尷尬地笑笑,“謝謝,我自己來。”我伸出手去接。
“三公子交代我好好照顧你,我怎敢讓公子你自己動手呢?”她不依,直接替我擦拭了臉。我一陣尷尬,腦袋卻有些發懵:三公子?公子?是什麼概念,不過,享受這種被人服侍的感覺還真是挺舒服。
“公子好生休息,我去告知一下三公子,他挺掛記你的。”她施著禮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