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曾經沙礫彌漫的山穀已經演變為中產階級聚集地,依然保留著多元文化社區和波西米亞風格,年輕潮人來到這裏,觀看藝術電影和獨立劇團演出,在充滿當地搖滾曆史的場地欣賞音樂家演奏。和杭州的Loft 49、杭絲聯一樣,後麵的Power house藝術中心也是過去的發電廠改造而成的藝術中心。兩年前,我在杭州一家報紙做文化娛樂報道,曾整過一個《戀愛的犀牛》巡演的稿子,通稿裏的布裏斯班站,就是這裏。
整個場地由一個七百個座位的Power house主劇場,兩百個座位的Visy劇場,八百人容量的Turbine平台組成,附帶兩個餐館,兩個平台,一個會議室,若幹排練場,以及N個辦公室。沒有演出的白天,舞台就當咖啡館用,整個暗色調的藝術中心,一輛橘色的小推車留在底下,我願意相信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奶奶,慣例性地來市集買菜,而藝術中心裏的咖啡館裏,是作為家庭和菜市場日常瑣事的過渡和調節。
我沒有在劇場裏多留,以免話劇台詞噴薄而出刹不住車,畢竟,看過不下十次,最後一次來杭州巡演,我和他在那個悶熱的晚上一起去,吳越、郝蕾等老牌演員換成了新生代的劉暢、劉潤萱,一個都不熟。那種悶熱,和今天早上的氣息很接近,含著露水的濕潤空氣,紅綠燈閃爍的路口,小攤上碼放整齊的梔子花束——那是這個城市獨屬於早起的人的清晨。
既有傳統菜市場的親切溫馨,食物新鮮,又有現代超市般的清潔幹淨,逛起來非常舒適。可能因為這個市集在居民區,且雙休日都舉行,推小車的人不多,或許他們隻需要當日的量即可,既方便,又新鮮。想到當年市集達人韓良憶說過的,每次上集市都隻有一個小花布袋。就像我對澳洲本地人的判斷,趿拉著拖鞋,一手端果汁,一手挑香蕉的休閑人士占了大多數。攤主也很閑,你要不去主動搭話,他很少來問你,這種閑適也成了它的招牌——在攤位前左揀右挑,摸摸這個,比較那個,都沒人來阻攔你。
這個市集最棒的地方就是不僅可以逛,還可以在這裏把午飯一並解決,十一刀(約六十元人民幣)先買上一打新鮮的生蠔,直接捧著盒子擠上檸檬就可以開始打牙祭。再來一塊橙紅的三文魚,再在旁邊的食攤來兩塊烤得香噴噴的大蒜麵包,最後來上一大袋甜得如蜜的紫色大櫻桃,每樣食物中都是澳洲陽光和大海的味道。
或者去拐角處的熱狗店,店主是個相當友善的老頭,盡管很忙碌,還是喜歡跟顧客聊幾句。這也是這個散漫市場裏少有的願意社交的人——請老板對半切開的尺寸,加洋蔥、酸菜,再自己加各種芥末、番茄醬。
要是還惦記著下午茶,像蔡瀾那樣買些水果芝士,再花上十澳幣買一瓶品質一流的白葡萄酒,坐在不遠處的免費公園裏好好翻曬,真是了不得的享受。
我買了熱狗,備齊了各種配料和調料,配了一杯市集裏的現榨小麥汁清火,坐在草地上,打開筆記本想寫點什麼,卻怎麼也無法集中精神,明明是個充滿了積極能量的清晨,沒有理由卻心煩意亂啊。我合上電腦,一心一意地觀看草坪上的年輕媽媽和孩子,他們玩得很開心,就像過去的一個小時裏,我在市集裏逛得很開心。所謂能者,就是在每個階段,都找得到與自己匹配的興奮點,這些順境中的備胎,到了逆境中就是工具、良藥。
忽然,一個皮球滾了過來,越滾越近,直到停在我跟前。我抓過它,看到正扭著小屁屁歪歪斜斜跑過來的小女孩。卷曲的金色長發,鬢角耳朵處別了一枚粉紅色發卡,粉撲撲的臉蛋,圓圓的黑眼珠,活像一個現實版的洋娃娃。她穿著白色羊毛衫,胸前正別著一朵新鮮的、粉紅色非洲菊,折下來的花柄被捏在手上當玩具。
我忽然想起一周前見過的作家,如果再遇到,我想問一個關於“為什麼”的問題——為什麼覺得粉紅色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