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布裏斯班市政廣場:憂鬱的人和粉紅色非洲菊(1 / 3)

周三中午,家裏沒人,Helen和Ray都上班去了,我在吃早餐的時候翻到一頁介紹皇家植物園,就坐上了直達公交車。結果在終點站下車後,無意中看到城市廣場正擺著市集,就在那裏停留了很久。後來才知道,那是布裏斯班老牌市集——Jan Powers四個點的其中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不在雙休日進行的市集。

意大利文藝複興風格建築的前財政部大樓,現在是一家賭場,以至於白天,除了拍照的遊客、憩息的無業人員、午休時間出來買咖啡和漢堡的白領,見不到市區該有的熙攘場麵。唯一的熱鬧就在隔了一條女皇街的廣場上,隔著十九世紀八十年代的文藝複興味。

布裏斯班很少下雨,就像這裏的人從不憂鬱。也因了這點,這個露天市集得以最大限度地按計劃進行,據說從未臨時取消過。

看看那些手寫的標牌吧,擱置在每種物品旁邊,攤主很有心地用各種顏色的筆和紙,寫上文字、簡筆插圖,比如蔬菜上特別標注“spray-free”,甜品類食物便標注“gluten(穀蛋白粘膠質)free”,這讓食品安全危機國度出來的人心領神會。對鋪主而言,每周的這一天就是一場選美大賽,都得竭力展現自己的與眾不同。而所賣的產品都是他們的最愛,或者是自己親手種植、加工,所以每個人又都是行家。

迎著女王街的一麵有幾個鮮花攤位,色澤飽和猶如布裏斯班這個陽光之城。我被非洲菊(Gerbera)熱烈的花瓣吸引,湊上前去。它們沒有玫瑰花的風姿綽約,和百合花的清新又不一樣,它有自己的大方和陽光,毫不遮掩,也不羞羞答答,向著太陽的方向盡力往周邊舒展,給人一個微笑的開始。

“給你,My girl!”一支深粉紅色非洲菊出現在了麵前,它被斜著遞過來的姿勢,正好在胸前可以做我純白色羊毛衫的裝飾。

我扭頭,是一個中年男子,黑色長風衣裏露出我最喜歡的駝色羊絨衫,雖沒有福爾摩斯的拐杖和黑色禮帽,卻也精致挺括。這樣的裝束我隻在英劇裏看到過,在這裏,澳洲大老粗們從不區分正式、非正式場合,一律沙灘褲人字拖示人,極盡休閑和隨意。

我身邊的這個男人,手上捧著一束非洲菊,清一色的橘紅色,就是眼前這個攤位上存量最多的顏色,唯獨給我的那支例外。

“你很適合粉紅色。”他說著動人的誇獎的話,臉上卻擠不出一個笑容。

我接受了他的好意,接過花,捏在花莖中部——這樣,花朵正好在我胸口的位置。為表示感謝,我提出請他吃司康餅。

司康餅在靠近女王街的一側,我在剛進市集的時候就已經眼尖瞅見。相比在杭州,想吃司康餅隻能去高級酒店喝下午茶——它們隻存在於三層銀盤甜品架的頂端卻不提供零點——在這裏卻猶如燒餅般家常。

“很少有女孩子喜歡吃司康餅啊,我見過很多中國姑娘,都說它們就是硬邦邦的一塊大理石。”他終於笑了,帶著一點刮目相看的意味。

這是個隻賣新鮮司康餅和麥芬的攤位,一點五刀一個。透明薄紙包成紙杯狀的是麥芬(Muffin),每一種口味都有標注:藍莓、蘋果碎屑、蔓越莓、香蕉、濃縮咖啡……琳琅滿目。相較而言,司康餅的品種和長相就寡淡得多,無非紅豆、提子和原味,而且每個長相都差不多。

“怎麼樣,還是麥芬更誘人?”男子終究認為女孩子更喜歡偏甜的食物。

“哦,不,咱們還是來幾個原味司康餅吧,一人兩個,OK?”我問他。

“Good!”我付錢,男子在一邊要了新鮮忌廉和果醬。

我一手捏著非洲菊,一手抓著裝了司康餅的紙盒,男子一手環抱著大束非洲菊,一首捏著忌廉、果醬。

“要不,就去前麵廣場上曬太陽?”男子提議。

曬太陽是澳洲人基因裏自帶的興趣愛好,不受季節、時間、心情所限,隻要太陽配合,他們毫不介意皮膚上被曬出斑斑點點。而我不喜歡太陽,堅信“陽光會抹殺思想”,和他一起去海邊時,我總是躲在遮陽傘下讀書,全身裹嚴實後隻剩下嘴巴;進入酒店客房,第一件事就是將窗簾拉下,大白天開著一盞黃色台燈。他總說我們玩不到一塊兒,我卻覺得各自保有獨立的空間也挺好。事實上,這樣單方麵的堅定終究是個人評判,抵不過真相的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