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最後一張膠片(1 / 1)

文:馮貴家

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前,我去射擊場拜訪劉繼升指導,他手中有一張暫不外露的“底牌”:張山——一個男孩兒名字的川妹子。當時她並不顯眼。我問劉導:“巴塞羅那,張山有戲嗎?”

老劉說:“目前,奧運會飛碟沒有女子項目,張山可參加男子比賽。但男子的世界紀錄已是200環滿環,無法破了,因而張山能在男子漢手中奪個銅牌,就相當了不起了。”聽了這話,我沒把張山作為重點對象去捕捉。

7月26日,奧運會男子雙向飛碟比賽開始,包括張山等七位女傑在內的60名選手進入賽場!

第一輪,75發,張山全中,與三名男子漢並列首位。第二天,第二輪,張山再次75發全中。剩下的24位選手,隻有張山一位女將。第三天上午,50靶比賽。張山200全中,平了男子世界紀錄!下午,將進行25靶的決賽。

“老劉,這回張山該有戲了吧?”我問, 老劉還是一向的低調:“不好說,但有希望。” “好,你又涮我?”我急了,在國內,由於他的低調,我曾放棄了這個不該丟棄的重點目標!

“真的。對了,怕發生意外,此刻張山被暫時保護起來了,你可以破例去她的身邊,但不要多說話,以免影響她休息。”說著,劉導指向一個不被人注意的小門,張山坐在那裏閉目養神,一位男選手寸步不離地保護著她。十分榮幸,我也成了他們中的一個成員,是保護,還是采訪?兼而有之吧。當然,我十分知趣,不敢冒然打擾這位擔當祖國重任的采訪對象,隻是細心體驗觀察。

下午,決賽開始,爭奪相當激烈。張山連丟兩靶,但三位並列首位的男子漢,也紛紛失手,張山仍在首位!

最後一靶,槍響靶碎。比賽未完,張山已冠軍在握!在場的中國代表團成員、記者狂呼著向張山湧去,我透過相機的取景框,看見滿臉堆笑的川妹子,影像一下子模糊了。這是一位中國記者狂喜的淚!

時任國際奧委會副主席的何振梁握著張山的手,眼含熱淚地說:“張山,好樣的!好樣的!”國際射聯主席拉那風趣地說:“祝賀你這位女性的男冠軍。”

張山見到射聯主席,開玩笑地訴起“苦”來:“謝謝主席先生,但是作為女性,我想說,讓我們女性參加男子的比賽,似乎不公平。”

拉那笑了:“但是,你非常了不起,戰勝了所有的男子漢!而且,我想告訴你,國際射聯已經通過決議,下屆奧運會,女子飛碟將單獨設項比賽。你看,你戰勝他們的機會再也沒有啦。”張山機智地說:“好,那是我們爭取女權的勝利!”

頒獎儀式結束後,人們正紛紛離開。突然,在領獎台上,獲得第二、三名的秘魯運動員吉哈和意大利的布魯諾,將張山高高托起!川妹子此刻簡直比坐花轎還高興。我趕緊再次舉起相機,按動快門。

快門剛剛按下去,相機就響起了沙沙的回片聲,那是膠片中的最後一張!好險!我後怕,又慶幸,在最後一刻,拍下了那“雙星捧月”的曆史時刻!

第二天,中國體育報頭版頭條發表了這幅照片(見右圖)。後來一位資深攝影同行對我說:“老馮,你抓得不錯,當天,隻有你們報紙發了這張精彩的照片。”

這一天,作為張山、劉繼升的客人,我破例混進選手村餐廳。 我問張山:“一夜之間成了大明星,感覺大不一樣了吧!”

“有點不一樣。但,我還是我。我還叫張山,隻不過成了一個拿著獵槍的哥們兒。”張山笑著,想起一件事:“馮記者,別忘了回去送我那張‘二人抬’的照片!”

“好,一定照辦!”反正底片在手,盡管隻有一張,足夠。

沒想到,後來這張底片,被轉來轉去,不知道轉到哪兒去了。它的丟失讓我內心的隱痛和遺憾無法言表。

2001年,我見到了久別的張山,她似乎知道了底片的事兒,寬慰我說:“看你報紙上的報道和傳真圖片就足夠了,一切都是過去的事了,讓我們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