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日記三(3 / 3)

我偷偷地笑,從來不讀課外書的他,怎麼腦子遇到這種事情就這麼有藝術的感覺呢?不跑了,轉過頭來,我又捉住他,來吧來吧,我還是給你講阿加莎的案例吧,那個更適合你。

《夜鶯別墅》,你再給我講一遍。

不講不講,膩味了,太短,講長的。

你就是愛繁雜冗長。他用不大不小的勁兒拍我的頭。啥兒時候你也把這份兒心用在學習上呢?

一提到學習我就不喜歡,馬上扭頭就走。

不說了不說了,你回來吧,你惹不起你,你給我愛講什麼就講什麼,就是說那個百草園我都沒有意見。

說到百草園我就來了精神,拉著他就往姥姥家的舊園子跑。

幹什麼去?

我們躲到桃林子裏去講聊齋,看看有沒有鬼神來的。

“我可不怕那個,我是正義的象征。我不怕,你也別怕,有時間,認真再讀,到時那本書會給你更有不同的解釋。”

“你讓我讀哪一本書?”我看著他黑漆漆的眼睛,忽然覺得他有些迷離之感。

我們肩並肩兒地坐在一大棵長得歪七扭八的老桃樹下麵,我們沒有提聊齋的話題,說的卻是語文課本上的幾篇重要的文章,他告訴我說中考一定會考的。

那時的我對武俠小說沒有任何的概念。隻是有書就讀,沒有低級與高雅之分。現在的回憶可以肯定的是,在上初中之前我並不愛讀那麼長的書,沒有任何興趣。但是斷斷續續讀了其中的某些章節,即便看了,也不能明白書中寫的是什麼,到底有著怎樣深遠的意義。就像郭靖死記硬背那個《九陰真經》一樣的,記是記下來了,可是根本不知道其中有著什麼樣的真諦。

再後來,等到有一天就剩我獨自一人想要再看那套書的時候,它們早已丟了多年了。是被借丟的。所以現在,我根本不借書,也不買書。有書了,保護它們,是一件太辛苦太累心的事情。天一閣的神話隻有一個,不可能再創造出其它的來。關於我的藏書的傳奇不過如此。

我不要傳奇,隻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遇上,就拾起來。有,就走過去。沒有,也不必強求。

生活的經驗告訴我,越強拉硬拽,你越想要,離你就越遠。

給我生命的健康,這比什麼都重要。否則,連一個字也寫不了。我要那麼多書又有什麼用呢?

生命可不是偶爾拾來的東西,那是來不得半點馬虎的,不帶任何偶然性,最最切實的東西。

生命是一種差之毫厘,謬以千裏的力量。這種玄機不是幾本書的文字就能夠述描得出來的。

生與死之間僅僅是不可見的一線遠。說遠又近。活著的人,根本不知道死離自己到底有多遠的距離,等距離不存在了,已無法用語言來表達了。

愛,由不得你的心,更由不得偶然還是必然的相逢,或是生離死別又會怎麼樣呢?

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就結束好了,隻不過不要後悔自己的選擇。

真愛,可比死更難獲得,這個真的解釋不清。這與死亡根本不是一回事。

2004年2月18日隱匿的一個心跡

我決不會生小孩。這是我從小就給自己立下的誌向。

這樣的話,在婚前數年,在婚後數年,我都對自己說過無數次。

現在仔細探究,我明白了自己為何有這樣堅持的念頭。——是怕擔負愛小孩的責任。

怕小孩不能幸福。

直到生小孩的那一刻之前,我也不知道什麼是幸福的愛和負擔的甘心情願。

在我做小孩的時候,我是沒有享受過真正的無私的慈愛的。大人可能是愛自己的孩子的,但不會為了孩子放棄自己該做與不該做的一切。

在愛與傷害之間存活的孩子,猶如在夾縫裏掙紮,既出不來,又無能為力。所以,我不願自己的孩子亦如從前的自己。但也不會溺愛無知還未長大成人的小孩。

我絕對不是一個完美的母親,疼愛有之,方式卻不是太正確。孩子在一天天地成長,我也在一日日地盡量做一位好母親。

有一點是再清楚不過的,沒有女兒的來臨,我的生命完全是另外一種風景——殘缺。

孩子占去了我太多的時間,連偷閑遊戲文字的時間幾乎都難以找到。

不過,我並不懊惱。女兒給我的人生體驗是用任何東西也換不來的。

今天淩晨,我在睡夢之中不知怎麼地就醒了過來,睜開了眼睛。

孩子不知什麼時候也醒了,不哭也沒有鬧,坐在自己的被窩裏,靜靜地看著我。

我忽然大笑起來,對著她大叫,你這兒看電影呢?

孩子沒有笑。

我心裏卻也歡喜,就隻為這份溫馨的親情。

那一幕,不是電影,永遠不是。不是演出來的,是沒有製造的真實。

這是一個隱匿的心跡,誰也不能夠明白的。連我自己也不能夠用語言表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