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兩個人的話越來越多，從公司說到家庭，從社會說到人生經曆，黃鶯突然覺得，她和吳凱軍有許多共同的話題，陌生的感覺一點點地消失了。
天色昏暗了下來，他們在天福樓竟然坐了一下午。
吳凱軍看著酒杯裏暗紅的葡萄酒，低沉著聲音說道：“我是我爸前妻生的，我媽生前跟著他一點福都沒享到，他被打成右派坐牢十幾年，我媽帶著我忍饑挨餓，東躲西藏。好不容易他出來了，生意做大了，有錢了，可我媽也不行了，沒幾年就去了。後來他又娶了一個比他小三十多歲的女人。我和那個女人相處不好，我就出來自己單幹，被段總招進公司。”
他看黃鶯聽得入迷，笑道：“別光我說，你也說說。”
“你想聽什麼？”黃鶯晃悠著手裏的酒杯，酒精的刺激讓她的臉色發紅，眼光漸現迷離。
“什麼都行，隻要你說就行。”
“我，很簡單。我五歲的時候，我父母坐的飛機失事。我被人收養，讀大學，畢業了到東海集團來上班。”黃鶯將手一攤，做了個完結的動作。
黃鶯輕輕歎了口氣：“你的媽媽沒了，至少還有爸爸。我卻是什麼都沒有了，我現在連他們長的什麼樣都有點忘了。我真怕再過幾年，我再也想不起他們的樣子。有時候拿著他們的照片，我感到很迷茫，不敢相信他們是我的父母。”
話題沉重起來，與外麵弄弄的夜色融合道一起。吳凱軍端起酒杯在黃鶯的酒杯上碰了一下，笑道：“來為了‘同是天涯淪落人’咱們幹一杯。”
黃鶯苦笑道：“你怎麼和我比，我比你更慘。”
吳凱軍道：“那就為比我更悲慘的人，幹一杯。”
叮當的酒杯相撞聲餘音繞耳，黃鶯恍然中有一種幻覺，戀愛很溫暖，有男朋友也不一定是不好的事。
兩個人邊吃邊聊，不知不覺已經日薄西山，夜色朦朧，他們都有了幾分醉意。黃鶯突然想起一份重要的文件落在辦公室裏，必須趕緊取回來。
兩個人從天福樓裏出來，外邊已經是一片燈火闌珊了。夜空如洗，蒼穹明淨，一輪皎月懸掛中天，清風徐來，讓人心神清爽。
吳凱軍發動車子，沿著繁華的大街向東海公司駛去。吳凱軍一邊開車，心中微微有些遺憾，偷眼去看黃鶯，隻見她酒意朦朧，媚眼如絲，嬌豔中透出一股桀驁，秀美中隱含不屈，如果不是黃鶯著急去公司，他真願意和這個氣質不凡的小美人一步步走回去，談心聊天，觀賞月色。想著，不由輕歎了一聲，隻好來日方長。
黃鶯感到頭有些發暈，但還是聽到了吳凱軍的一聲輕歎，於是問道：“好好的歎什麼氣？”
吳凱軍一笑，順勢就說出了心裏話，
黃鶯微微一笑，隨即沉默不語，臉上被路邊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照的明暗不定。
不一會，就到了東海公司後邊的停車場，車子一拐在旁邊的一片樹叢前停住。
“我送你到樓裏吧！”吳凱軍說道。
“不用，我自己進去可以，你在這裏等我，一會我就出來，你再送我回家。”黃鶯推辭著，雖然已經很晚了，公司裏沒有同事，但打更的還有保安如果看見了。也不太好。
“我不是故意在你麵前獻殷勤。我看樓前有一片雜樹叢，這麼晚了你一個人走夜路，我不放心。”吳凱軍認真地說，也不等黃鶯回話，已經開車門下了車。
雖然是在東海公司的後邊，但是夜深人靜，這裏又很僻靜，一個人走在樹木叢中還真有點害怕。兩人並排走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的很長。靜靜的夜空裏，隻有黃鶯高跟鞋敲擊石板發出的嗒嗒聲。
黃鶯不能拒絕吳凱軍相送的要求，如果拒絕那就太不近人情，也不符合一個女人的心態。盡管以自己“雙頭鷹”殺手的身份，不要說幾個剪徑的小毛賊，就是那些成名的江湖高手，恐怕也會避讓三分，不過這些都是絕密，她不能對吳凱軍說，也不能對任何人說，包括自己的任何親人，甚至都不能在人前顯露，有時還要刻意地掩飾，這是組織的紀律和規矩，違反必要受到嚴厲的懲罰。
一條石板甬路穿過雜木叢，到公司辦公樓不到二十米的距離，按照他們散步似的速度，大約一兩分鍾就可以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