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幹枯的枝椏上歡快的跳舞,背後的殘陽帶著一絲血色,天色已經薄暮。
阿離雙手環抱雙腿,將臉靠在膝蓋上,側眼看著坐在火堆旁的人,黑衣人在用布擦拭著劍身,眼神專注而誠懇,完全不似平日裏荒誕邋遢的流氓樣,一遍一遍地,無論他怎麼擦拭,劍依然微微的泛著血色。
黑衣人緩緩的歎了一口氣,像似放棄了一般,將劍反手插入了劍鞘。在火光中抬起了頭,胡子拉雜不修邊幅的臉上,分明卻有著堅毅而濃密的眉毛,一雙眼睛裏閃爍著別樣的光芒。
“阿離,還有沒有吃的啊?”看著眼前人殷切的目光,阿離歎了一口氣,轉身從身旁的包裹中掏出了一個素白的手絹,低頭將手絹解開,裏麵赫然是幾塊碎餅子。轉手遞給了身旁猛吞口水的黑衣人。
果然,什麼專注,什麼誠懇,都是跟他沾不上邊的。前幾日將渾身是傷的他從沙漠中救回就是一個錯誤,
他是妖怪吧,阿離再次怯生生的抬起頭瞄了一眼那個黑衣人,心裏默默的嘀咕著,隻有妖怪才會在幾天之內從重傷的模樣變得這般的活蹦亂跳,隻有妖怪才會這麼能吃,不僅在幾天之內吃掉了她冬天所有的存糧,還整日叫囂著吃不飽。
似是感應到小女孩心中的腹謗,黑衣人抬起頭來,衝著她大笑,嘴角還帶著餅的碎屑。“小乖乖,我可不是妖怪喲。”一句話將阿離嚇了一大跳。
還說不是妖怪,連我心裏在想什麼他都知道,默默的將身子挪得遠離了那個奇怪的人。這幾日,這個陌生人帶給她的詫異已經太多了,她也再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供這個怪人吃了。
即便如此,也是這個奇怪的陌生人讓她又重新感覺到了家的溫暖,即使這個陌生人滿嘴都是不靠譜的爛話,即使是他們之間連信任都要小心給予,她也想要握住這轉瞬即逝的溫暖。可是,她是個啞巴,過不了多久,他也會離開的,就像是姆媽和阿爸一樣,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受歡迎的人,她隻是一個被詛咒了的人。
她的眼神閃爍著,似是下定了決心,她忽得站了起來,嚇得對麵的黑衣人一哆嗦,手裏僅剩的一塊小餅子掉到了地上,他趕忙從地上撿了起來,用手拍去了餅上沾有的沙子,轉手又放入了嘴裏。
望舒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這個啞女。就是這個小姑娘在他重傷的時候將身高馬大的他拖著帶回了她簡陋的帳篷裏,救了他一命,看出小姑娘的善良,也為了避免追殺,他便賴著住了下來。由於修煉的功法的緣故,他身上的看起來致命的傷很快痊愈了,倒是把照顧她的小姑娘嚇了一大跳,用手不停的摸著昨天還結著血痂的可怖的傷口今日就隻留著一道淺淺的痕跡。阿楚是自己給小姑娘取的名。
,因為她是啞女,也不能一直叫小妹妹,不知為何,他的腦海裏就浮現了阿離這個名字,便脫口喊出了,小姑娘剛剛聽到這個名字時,那瞪大了眼睛的模樣和現在如出一轍。
阿離比劃著,表示他也應該走了,他如果要參加草原的盛會—那達慕就要一路向東走到草原的中心。卻發現怪人還是迷茫的看著她,默默的歎著氣,還是決定陪著他先去木格措,然後再做打算。
日落前的一個時辰,草原上是照舊要刮大風的。
剛吃完午飯,卓瑪便早早的栓好巴圖和布和。那是一家人僅剩的兩頭羊了,更是要小心的保護好,風就要吹起來了,卓瑪再次將毛繩係的更緊,搬起石頭將氈房的四角壓得更加緊實。
今天的風似乎來的有些早,風揚起帳篷外的彩旗,吹的人的耳膜呼呼作響,迎著狂風,卓瑪的頭發雜亂的飄飛在風中。快步關好了帳篷外的木柵,掀開厚重的氈幕,卓瑪有些沉重的望了望陰沉沉的天色。
阿爾斯楞,她的丈夫,一大早就趕著羊去了日喀則,用來交換一家人生活的必需品。希望他不會在狂風中迷失方向。
過了一段時間,風刮得越是緊了,呼嘯著發出怪聲,卓雅點起用牛羊的脂肪做的燈,昏黃的燈光下更映著帳篷外張牙舞爪的黑影,低頭用魚骨針縫製著新年兩人要穿的新衣,靜靜的聽著帳篷外的動靜。
忽得,一聲清脆的斷裂聲不起眼的淹沒,在卓瑪聽來卻是晴天霹靂。
之後便是吹枯拉朽的繩子斷裂的聲音,她用顫抖的手端起油燈,猛地一口氣吹熄,蹲下,抱頭蜷縮在了桌子底,隻聽見自己激烈淩亂的心跳聲,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的似乎與外麵繩子的斷裂聲形成了共鳴,
“格薩爾王保佑”汗水順著她的頭發一滴一滴的滴進地毯裏,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如刀鋒般的狂風猛地襲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