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翻墨，遠遠的天際像一道霧線，不斷吐納著烏黑的墨跡，像地獄的使者。
雨在天空上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到來。空氣裏涼嗖嗖的風飄來飄去，像晃蕩的孤魂野鬼。顧菲柔的脊背一陣陣發涼。一路顛簸，隨路士兵都悶著不說話，奄奄地走著，一路上的沉悶像頭頂的烏雲，讓人喘不過氣來。
一路的沉默，顧菲柔望著陰沉沉的天空，無言凝噎，身邊的妖客一直低垂著眉眼，眸子掩藏在睫毛下，像被烏雲遮擋的天空。
走到馬嵬坡的時候，李隆基下令休息。顧菲柔渾身一顫，想說的話在喉嚨裏滾動了幾圈，終究還是咽了下去，沒說什麼。妖客的睫毛顫了顫，複雜的眼神射向顧菲柔。
顧菲柔輕輕地搖了搖頭。
妖客再次垂下了眉眼。臉上的落寞有些淒涼。顧菲柔不忍起來，輕聲安慰，“這一刻終究會來的啊……你阻止不了的。我們都是過客罷了……”
妖客點了點頭，眼眶裏的淚水還是壓抑不住地落下來，掉在馬背上，潛藏在濃濃的鬢毛裏，染濕了一小片毛發，身體下的馬兒抖了抖身子，像是被風吹得寒冷起來。妖客嗚咽著，像一隻受傷的小獸，肩膀不住地顫抖著。
妖客背過身去，把臉別開，顧菲柔善解人意地轉過身去，“好了好了……”
顧菲柔以為他再也不會說話的時候，妖客突然開口，聲音沙啞，“我早就預見到了這場兵變……你也知道的對吧。可是可是……楊貴妃會死的啊，她不該死的……她沒有罪的……她不該承受這樣的懲罰的啊……她不該的啊……”
顧菲柔歎了口氣，停了幾秒鍾，驅動馬兒想要離開。身後的妖客，再次出聲，“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不想楊貴妃死了吧……嗬嗬。”妖客從顧菲柔身邊擦過去，眼神像幹涸的泉水，充滿著不甘和委屈。冰冷淒涼，寒氣森森。
下午的烏雲漸漸消退，太陽重新展露淫威，金色的陽光刺得人眼睛疼，顧菲柔勉強躲到一塊岩石地下，竭力撐著眼皮。再過一會兒就是兵變了啊……
妖客從身邊走過，拂過的涼風讓顧菲柔忍不住抬起頭，“再等等吧，要開始了。”
妖客明顯頓了一下，隨即坐在了顧菲柔身邊。眼神空洞地望向天空的驕陽，眼瞳被陽光刺出淚水，像燃燒的火焰，卻又濕漉漉的。
背後的烙印悄悄傳來一陣疼痛感，冰冰涼涼的，不是很疼，反而很舒服，是那種讓人心安的存在感。顧菲柔撫摸著地麵，石粒布滿灰塵，黑蒙蒙的鋪在地上。顧菲柔的食指很快變得灰蒙。
天空中有幾隻寒鴉飛過，顧菲柔和要妖客都知道，寒鴉是死亡和廢墟的象征，卻也是從廢墟中升起的希望，新生的象征，隻有少數靈術師認為它們是黑暗力量的象征，象征在黑暗中的征服。
幾隻寒鴉停在了岩石上，互相啄理著羽毛，把腦袋埋在蓬鬆的羽毛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