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愛墨急迫地搭車到如意館,剛到如意館的青磚門檻就聽見一陣行雲流水的古箏聲,抬眼細看,庭院內中央的銀杏樹下,曲線玲瓏的一位女子正埋首撫琴,他放慢了腳步。
彈琴者如青也,她知道楊愛墨會來,便做足了功夫:米白絲綢旗袍綴滿盛開的玫紅荷花,耳邊垂下滴水珍珠耳環,大拇指戴著的玉扳指,隨著手指在琴麵揮灑自如撥動,玉扳指散發出幽幽的詭異光澤。如青彈奏的是《梅花三弄》,一首借景抒懷的樂曲,曲調優美平緩。
楊愛墨在她身後靜靜聽完,才鼓掌叫好,如青徐徐轉身,眼含深情地凝視著他,壯實敦厚的中年男子,銀灰中式唐裝,很是儒雅,不由得心生好感。她不徐不疾起身,迎風擺柳走近,對楊愛墨嬌笑著,嗓音悅耳:“歡迎遠方的貴客楊老板,請到樓上,品鑒新茶。”
“好一所風雅的院子,好一位優雅的女主人!好一曲纏綿悱惻的《梅花三弄》!”楊愛墨將能想得到的好詞通通大方地送給如青。 如青抿著小嘴,淺淺笑著,帶楊愛墨上樓,二樓的羅漢床上,早燃起惠安線香,滿室生香。“怎麼,你也玩沉香?”楊愛墨訝然,他鄉遇知音。
“也談不上玩,隻是愛這味道罷了,楊老板手上想必有不少沉香的好貨?”如青自然落座,她親泡佳茗,以俘獲來者之心。桌上早用青花小碟擺好和田紅棗、曲奇餅、無核紅提、杏仁與桃仁幹果、茶點。楊愛墨細細打量這院內的一花一草,一桌一椅,一茶一盞,無一處不是用心陳設,與墨蘭莊的清雅情趣不差上下,看來,院落的典雅氣息,還得由女人打理,方才有韻致。
“楊老板,喝完茶,就在樓上吃午飯,再賞畫,這樣安排可好?”如青慢聲細語,悉心安排,楊愛墨聽得全身舒坦。“請喝茶。”如青特意給楊愛墨用了新到的景德鎮青花扒花茶杯。楊愛墨低首接過茶杯,目光落在如青手上的玉扳指上不動:這扳指怎麼會在她手上呢?
看著楊愛墨狐疑的神色緊盯住玉扳指,如青心裏猜中八九分,強作鎮定:“這玉扳指是我好朋友臨走前半賣半送給我,楊老板是不是很喜歡?”“我楊某人沒其他愛好,就愛淘點老古董。旁人眼裏的舊物,是我的心頭好。你的朋友,什麼樣的朋友,她去哪兒了呢?”楊愛墨裝作不懂,扭動著茶杯,不動聲色地打聽林幽蘭的去向。
“她呀,是找到好人家,嫁到國外去了。”如青本想說出實情,話到嘴邊,還是絕了他的猜想,讓他徹底絕了幻想。“這樣啊,到哪個國家去了呢?”楊愛墨略有失望,仍不死心。
“是瑞士,她跟了本城一位地產老板定居瑞士。難道,楊老板認識我的這位女友?你是她的故交?”如青心底泛起酸意,她撒了彌天大謊。“該不會你女友是林幽蘭吧,那可真是太有緣了!”楊愛墨假裝興奮,喋喋不休地說下去:“我與她,也算一段露水情緣,她真是位很特別的女子,迄今為止,我還沒遇上能和她媲美的女人。”憑借林幽蘭的姿色,攀上更有錢的男人,也是理所當然。她沒和金一在一起,楊愛墨心頭舒坦了,隻是心存疑惑,她偷了他的玉扳指卻不帶走,當真奇怪了。望向庭院天井內的古銀杏,他語調悲傷,神情惋惜,故人西辭黃鶴樓,美人一去不複返了。如青見楊愛墨神情呆滯,料不到他也是位情種,想起自己對宋壬何嚐不也這般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