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幕式當晚,宋壬強行留下金一,與他共度男人間飲酒作樂的良宵。
剛收到喜訊,他從吳來喜手中低價買下的那塊地,政府要收回做城市建設規劃用地,將高價賠款給他。等於說,他轉手就賺取十倍的利潤,他將憑借自己的本事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有錢人。這麼多年,當銷售、做傳銷、委曲求全娶不愛的女子為妻,哪一步不是為了錢?不是為了能成為被人尊重的有錢人?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快熬出頭了,他怎能不得意忘形地開心?這等快樂時刻,他隻想與金一分享。 兩人在畫廊空地席地而坐,宋壬拎出白酒、花生米、下酒鹵菜,隨意擺在木地板上。
“好久沒痛快喝酒了,今夜,我就舍命陪君子!”經曆林幽蘭的神秘失蹤,金一鬱悶愁苦,他也想放鬆宣泄。
兩兄弟你一口我一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幾個回合下來,宋壬醉眼惺忪,他指著金一展覽的作品,口齒不清:“你小子,你畫的這批仕女圖,真下功夫了,可我怎麼看,怎麼都像林幽蘭?玉指纖細,體態輕盈,眼神含怨?”
“是呀,你不枉算我知音,我的這批仕女,就以她為原型。”金一老老實實坦誠,這是他對她愛的示意。宋壬靜默地喝悶酒,林幽蘭,林幽蘭,你離開我們了,可你還活著,活在我們的心裏。宋壬仰起脖子大口灌酒,臉上浮現出似哭似笑的矛盾表情。
“這展弄完後,我想去嶗山會會山上的清風明月。這些個日子,是累壞了。”金一倒頭臥下,一手操起裝白酒的瓷壺對準壺嘴小口吞飲。“啊?去嶗山?你莫非要做道士?”宋壬直勾勾地對視畫作上的仕女,注目良久。
“難說,興許有那麼一天也說不準。”金一喝完酒,一個鷂子翻身,盤腿而坐。
“你就舍得天上人間的溫香軟玉?你就舍得紅塵裏的榮華富貴?不信不信,起來我們晚上到夜總會去,重溫舊夢。”宋壬聽他說得認真,嬉笑著湊到他跟前,勾著手指迷惑他。“享用過後,就舍得了。哈哈哈!”金一仰頭大笑,想到他和宋壬一起的荒唐歲月,也有點意猶未盡。
“享用過後,隻會流連忘返。”宋壬也學他盤腿。
“那就是執著了。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金一拿過宋壬帶來的蘇煙,把玩著金光閃閃的鐵皮煙盒。“你別給我洗腦了,我可不信這些,管他佛教、道教,一個也不信。”宋壬摸索著點火抽煙。“那你信啥?”金一以手當枕仰靠著,舒適地蹺起二郎腿抖動。
“信錢教呀!哈哈哈,你不曉得?”宋壬側身躺下吞雲吐霧,蜷縮著身體,像抽大煙的癮君子。“你已經算是有錢人啦,要那麼多錢幹嗎?你當真比從前還快活嗎?”金一不置可否地斜睨著他,錢對於他也重要,但並非生命的全部。
“我這叫有錢?不過要看和誰比了,和福布斯榜上的豪富,那我一個也比不上,和你比,那我就算有錢。要說快活,當真也沒啥好快活的,錢多還真不一定快活。”宋壬神想到家中的趙鳳凰,索然無味地扔掉煙頭。同學少年,與林幽蘭和如青一起的日子,都是沒錢的日子,可比現在快活得多了。“如青新開的會館,你真不打算去看看?上次我到如意館吃了頓飯,不曾想那天是她生日。哎呀,我們一晃就是人到中年奔四了,老啦,老啦。真個是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呀。”金一抬手來回剮蹭著光溜溜的頭皮,百般感慨。
“我可是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不去,去就惹事,她那刀子嘴,你不是不曉得,我也老了,該收心性了。” 宋壬本想說我不想害她,話到嘴邊強咽下去,他怎麼說得出口,自家女人心如蛇蠍歹毒,可那也是他一雙女兒的親生母親。“金一,你幹嗎不考慮和如青呢?她人還不錯。”宋壬現在心境不同,有心撮合兩人,既然是他負了如青,還不如做回成人之美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