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返身進入畫室,照顧師父。
林幽蘭熟門熟路地拎起水壺衝茶,做這些兒時的活路,她騰起異樣的錯覺,好像她原本就是這間屋子的女主人,正在招待遠方的客人。目光所到之處,全是熟悉而陌生的桌椅板凳,室內流淌著家鄉的各種味道:茉莉花香、老家具的木頭味、老房子的灰塵味……在這一刹那,她真願意時光倒流,回到從前,那般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的青春萌動的少女時代。“是林書文家的丫頭回來了?”正神思恍惚間,金一攙扶著樊鍾梨緩慢走近。他嗓音嘶啞無力,身軀瘦弱,臉上布滿老年斑,灰暗無光的雙眼,展示著他不妙的健康狀態。
“是啊,樊叔叔。”天哪,咋變這麼老了?林幽蘭暗中詫異,楊愛墨拎著五顏六色的大包小包回來了。
“樊叔叔,這是我,我的未婚夫楊愛墨,他也是位藏家,平素也常收藏書畫作品呢。”林幽蘭接過禮品交到金一手中,為樊鍾梨介紹。“噢,那敢情好啊,這次可帶點金一的畫嘛,這小子畫得比我好,前途不可限量!”樊鍾梨忙伸出手握住楊愛墨雙手不放,嗓音戰栗著。“師父,別誇我呀,楊老板好客氣,送這麼多東西給你,有酒、有煙,還有營養品,太感謝了。”金一像個大孩子將禮品一件一件翻看著,臉上表情快樂得很。楊愛墨與林幽蘭暗中交換眼神,楊愛墨意思很明顯:你這沒見過世麵的男同學,太容易哄了。林幽蘭則回應他:不準欺負我同學,不準看不起他。
“樊叔叔,你就別謙虛啦,楊大收藏家是看到你在省城酒店的山水畫《峨眉青山圖》,專程親自登門拜訪你呢。”林幽蘭使眼色給楊愛墨,要他配合表現。“蘭蘭的話不假,樊師傅,你的功力深厚,應該臨摹過大量經典名畫,既有傳統繼承,也有技法創新,非常可貴。”楊愛墨的一番誇讚,也並非全是違心吹捧。能被遠方的客人楊老板青眼相看,樊鍾梨很是受用。 樊鍾梨畫了大半輩子,知音難遇,心中很是舒坦。他主動邀請楊愛墨到畫室,喝茶看畫。
“林丫頭,你好福氣,找了個懂得欣賞美的男人,不像我家的丫頭,就曉得找沒文化的人。咳,別提她了,提起她,我就滿肚子氣呢。”樊鍾梨對林幽蘭豎起大拇指,點頭稱是。“恭敬不如從命,楊某人能夠親自欣賞您老人家的大作,也算三生有幸,三生有幸!”楊愛墨識趣地攙扶著樊鍾梨,一起到後麵的畫室。林幽蘭站在原地未動,內心悲涼至極:從本質上來說,她和如青何嚐不是同個類型的女人——貪圖享受與虛榮,違背內心意願跟隨有家室的男人獲取豐厚的物質生活。她不能說。
“喂喂,你幹啥呢,開小差啦!我的老同學,他們進去了!”金一的話打斷了她天馬行空的自責。“你好討厭,金呆子。”每每麵對金一,她就心情舒暢,想逗他開心。“是啊,你們都叫我金呆子,怪不得我現在還沒個女生喜歡呢,以後,不準叫我金呆子了。”金一頗為苦惱地向林幽蘭抱怨。“那該叫你什麼呢?自己不主動去找老婆,還怪人家?”林幽蘭與他打趣,潛伏多年的女兒家調皮天性立即在她身上複活了。“嗯,我想想啊,對了,你應該叫我金老師,我以後注定要成為藝術大家。你信也不信?”金一朝天翻眼,雙手插在褲袋中,板起麵孔,煞有介事。“能不能當上藝術家可不是你說了算。”林幽蘭打擊他,不要他還沒得誌,就開始膨脹。
“也是,幽蘭,你說得有理。”金一琢磨著她的話中深意,明白她的一番好意,不敢調皮了。林幽蘭見他剛剛還裝模作樣,隨即就變臉的轉變,笑得直不起腰來。“請你嚴肅點好不好,林幽蘭同學。有什麼好笑嘛。”金一被她笑得打回原形,他懷著怒意向她靠攏,張牙舞爪睜大雙眼嚇唬她。兩人貼近到彼此能感觸到雙方的氣息,林幽蘭深不可測的美目,白皙紅潤若桃花的麵容,清雅的體香,令從不近女色的金一呼吸急促,他迷醉地深呼吸:“你好香啊,用了什麼香味?該不會是香妃轉世吧?”然後,他輕聲背誦著情詩:“我已兩遍或三遍愛過你,在我知道你的容貌或名字之前,時而以一種聲音,時而以一團無形的火焰。”金一明亮的眼神,秀挺的高鼻,青春的澄淨氣息,夾雜著躁動的男人味,任是見識過眾多男人的幽蘭也心跳加速,她控製不了勃然爆發的欲望,紅唇慢慢貼上去,親吻他圓潤幹渴的唇。時間仿佛停滯了,金一抱住她柔若無骨的柳腰,林幽蘭軟綿綿地伏在他身上,兩人都控製不了各自的激情燃燒。不可以,不可以!還是林幽蘭理性,她猛然將他推開,與他保持距離。金一仿佛被人打了一拳,靠在牆上,大口喘息著,臉色通紅。林幽蘭背轉身,告誡自己要冷靜要冷靜,長長出了口氣,再也不敢多看金一一眼,趕忙到畫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