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遵照規矩嘛。”吳琴笑了,她不笑則已,一笑就是大笑,眼角成彎彎的豆莢了,和陶瓷罐的招財貓尤為相像。
“葉青辭職了,你曉得不?”桑蕊以為她是知情者,還是忍不住八卦多嘴說這一句。
“嗯,人家有姿色、手腕,到哪裏去都吃香,不似我,也就這‘可以居’還能容忍我,容納我。”吳琴的笑容很快消散,她是冰雪聰明的女人,了解別人,懂得自己。
桑蕊輕笑著打趣:“你就這麼有自知之明?為啥不緊追著一步到位,當這兒的老板娘算了。”
“當龔老板的老婆?我不行,他的要求多多,條件苛刻,我成不了氣候,我還是願意成為被男人供養的小女人。你看,我這雙彈琴的手,這麼纖弱,哪能幹粗活累活呢。”吳琴意誌堅定,搖著頭,不肯屈就。
“哦,你頭腦清醒得很嘛,我看呀,你和龔老板是一路人,聰明、有智慧!”桑蕊原本要說的是精明,臨時改了嘴。
“我也是女人,我也要想得到男人的寵愛,若是生得有十分顏色,我也甘願做隻純粹的花瓶,花瓶好耶!”吳琴翹起蘭花指,搭在腮幫上,眼兒生媚,扮起昆曲裏牡丹亭杜麗娘的媚態來。
她的大實話聽得桑蕊噤聲不語,她嘿嘿嘿幹笑著:“你這個‘可以居’的女人呀,不簡單喲。”她和她調笑,心情不賴。
晚上,臨睡前,餘豐的電話進來。
“阿蕊,你的理想生活是什麼樣的狀態呢?”一番寒暄後,他問她。
“理想生活?唔,有家、有愛人,有現在這樣的院落經營著呢!”桑蕊趴在床上,晃動著雙腳,認真思索後回答他。
“這也太好滿足了!”餘豐笑著逗趣。
“是嗎?可我還沒有做到呀,人近中年,一事無成。院落是別人的,這是我的真實寫照。”桑蕊認清自己狀態,情緒低落。
“嗨,你不要這麼看問題,你不是有女兒麼?人間至寶是親人呢。”餘豐寬慰她。
“就算是吧,我的成功就是有個女兒。”桑蕊內疚得很,苦笑道。
連親生父親都不知曉的女兒,她這個混賬糊塗的母親噢,哪有什麼成功可言。
“這兩天,請個假,我給你一個驚喜。”餘豐一直都是平和沉穩的人,突然說要給她個驚喜,桑蕊以為他逗她玩兒呢,嘴上忙忙應承:“好哇,好哇,我最愛驚喜了!”
次日下午,餘豐就在“可以居”的包間坐下閑散品茶。
“咦,你的驚喜就是送人過來?”桑蕊哭笑不得。
“這個自然不算是驚喜。我可以邀請你去西雙版納走走嗎?”
餘豐神色認真,態度誠懇,他的表情從不浮誇,這點最打動桑蕊芳心。
“這還差不多!”桑蕊嫵媚地笑了。西雙版納的原始森林,風光絢麗,她早就向往。
桑蕊沒料到,餘豐給的驚喜是那麼大,超出她的預期,原以為不過是一場尋常的旅行呢。
餘豐的朋友,是一對製茶的夫妻,兩人在布朗山擁有一片稀有古樹茶園,每年產茶量不多,但因風景優美,成為熱愛禪修人士的樂園。
夫妻兩人約到餘豐,商議一起合作開主題酒店,他們負責製茶,餘豐這邊負責酒店經營,此番,餘豐帶桑蕊就是考察落實。
站在雲霧繚繞的山頂,思量著餘生將與這座青山為伴,不亦樂乎!桑蕊激動的心情,漸趨平靜。經曆風吹雨打的古樹茶園,高聳入雲,直入蒼穹,蔚為壯觀。桑蕊敬畏地仰視著跪下來,虔誠地膜拜——這前半生,她極少下跪,但在這樣壯觀的神樹下,她心甘情願跪拜,頭抵土地,桑蕊淚水長流,內心即刻清明,這一拜,她已脫胎換骨,她不再是桑家溝走出來的桑蕊,也不再是當年離不桑葉的桑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