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海麵有波浪翻滾,蔚藍的天幕近在咫尺,能隻手摘星辰那麼低,深邃的大海,給桑蕊言說不盡的想象,對新生活的想象。
不是憧憬,現實生活的真相曾給她許多的警告,她將狂熱的激情保留,總有一天,她會用上,將殘存的激情消耗。不僅是為感情,也不僅為愛情,是為了麵對未來生活林林總總的不如意時,還能有激情支撐。
枕畔,餘豐摟住她,溫柔保證:“我會好好寵愛你,給你幸福生活!”桑蕊聞言,如話家常,平靜甜笑:“我倦了,睡吧,做個好夢。”說完,側身閉眼假寐。餘豐見她不以為然,也不奇怪,他認定她是與眾不同的女子。
黑暗中,桑蕊睜大雙眼,她不是心硬如鐵,不是不相信諾言。
黃小薔抓住莊嘉德興頭上的話當真,要挾不成,也不得善終,自己何嚐不如是?這許多年來,一廂情願認定莊嘉德會照顧她一輩子,錯誤的堅守,不也是變相的要挾,是自己要挾自己,蹉跎了時光,虛擲了光陰,何苦如此?經曆莊嘉德一道,她更加懂得,不可輕信男人的承諾,更不能要挾男人的承諾,能夠要挾的其實是男人的情,如果還有情,何須承諾?何須拿承諾要挾?她才不輕信,也不驚喜,更不輕舉妄動。
從海邊回來,她和餘豐的關係,就這樣定下來。兩人心照不宣,都不會大張旗鼓到處宣揚。不再是年少輕狂,世俗生活裏,平凡的一對男女,正常生活而已。
就連桑葉,桑蕊也決計閉口不提,好在,幾年下來,電話打不過幾回,友情也是這樣,稀稀拉拉有了距離後,到最後,一年一個問候,乃至,想起有這個人來,也是笑而不語罷了,似乎,多餘的話也不好說。
龔子也不知情,桑蕊對餘豐私底下再三叮嚀過,不到結婚日,決不對外宣布。她是心有餘悸,生活的真相有時就是,你愈欣喜得意,愈會給你一個防不勝防的跟鬥。
回到省城沒幾天,葉青突然向桑蕊提交辭呈,桑蕊大感意外又覺在情理之中——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可以居”的溫柔鄉再好,也不是久留之地,誰都會走,或早或遲。
“怎麼?要嫁豪門了麼?”桑蕊約她到樓上,以禮相待。在這間院落工作過要離開的女子,桑蕊都會先與她們交談一番,然後自掏腰包請客送行。這和龔子無關,是她自己的主意,為別人送行,也是在為自己送行,她要離去的那一日,不知還會有誰記得要為她送行?
“哈,不是嫁人,我換個地方幹活,橫豎不過是打工,哪裏都一樣。”葉青神色間有病懨懨之氣,怕又是和吳琴賭氣?桑蕊無暇尋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
“那很好呀,最重要的是你開心就好。”桑蕊為她斟滿一杯金絲滇紅,這是葉青的最愛。
“謝謝桑小姐,在‘可以居’最大的收獲就是認識桑小姐,你人很好,不像某些人,一肚子精明勢利,自以為是,哼!”葉青走前也不忘發泄胸中怒火,指桑罵槐。
對於她的恭維,桑蕊報以微笑,沉默不語,她知道自己並不好,知道自己同樣有狡猾的小心思,和院落的任何一位女子類似——她們是同類,身為女子的同類,大抵追求相似,誰不想攀高枝?誰不想過好生活,嫁好人家?都想。
“我在和那個客戶總監談戀愛呢,桑小姐,你覺得他好不好?人可不可靠?”葉青放下青花手繪茶杯,神秘兮兮地掩嘴輕說,眉宇間滿是陷入愛河裏的陶醉,還有那麼幾分得意,以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女子,以為自己找了個與眾不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