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小姐請。”朱能彬彬有禮地伸出手,好像民國時期大上海老派人家出來的紈絝子弟,桑蕊並不喜歡這樣的做作——這都什麼年代了,還需要這樣嗎?
他深以此為榮——努力收縮著微凸的肚腩,使得發福的身型盡量維持到年輕時的健壯弧形,事實上,並不可能。
朱能側身讓路,桑蕊昂首先走,等桑蕊走在前麵,他跟隨她身後,仔細打量著她的身影:渾圓的臀部,纖細的腰肢,修長的雙腿,他暗中讚許她擁有一副堪比模特勻稱的好身材。
“來杯什麼咖啡?桑小姐是喜歡卡布奇諾還是拿鐵?”朱能上半身向前傾,很貼心地推介。桑蕊對咖啡文化知之甚少,並不太愛那苦澀的滋味。不過,在人人以喝咖啡為小資情調的風氣下,她也常去星巴克,端上一杯香草的拿鐵就此消磨大半天,借此標榜自己也是小資女一枚——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都得有個標簽,她也屈從了。
“拿鐵好了,謝謝。”她衝朱能笑著示謝,神情拘謹,不清楚他何以單獨找她交流。
“桑小姐也是單身?”朱能劍眉小眼,塌鼻豬孔,厚薄均勻的嘴唇,泛著油光,白皙細嫩的肉團臉,一看就保養得當。
一個也字,桑蕊驚出一身冷汗,他真當她來相親了。“嗯,哦,也算是吧。”她假裝低頭找電話本,搪塞著。“也算是,什麼話?單身不單身這是個黑白分明的原則問題,哪裏談得上也算是!”朱能突地將聲調提高,濃黑的劍眉緊皺成川字,嘴唇抿得緊緊的,團臉拉長,似對桑蕊的無心之語甚為不滿。
“是,我單身。”桑蕊見他變色之快,笑容凝固,肩膀不舒服地為之一顫。
“對不起,我是軍人,不瞞你說,我的個性,和《亮劍》裏李雲龍的性格很相似,請別見怪。”朱能抓起檸檬水,小口吞咽,神色緩和些,酒店大堂的溫暖如春的氛圍,著實不適合板起麵孔訓人。
都梁的小說《血色浪漫》,桑蕊最為熟悉,《亮劍》的收視率也極高,她追電視劇少,隻聽聞這部電視劇精彩,念及《血色浪漫》主角鍾躍民放蕩不羈的脾性,也能猜測到這柳雲龍脾氣好不到哪裏去,他願以他為榮,尋著這出處,她也不去計較。
“我從部隊轉業後,就在上海做生意,剛離婚了,兒子上大學,給了前妻三百萬,我單身,需要尋求一位知書達理的女孩和我享受人生。錢,對於我不是問題,在上海,我有別墅、汽車。”朱能念演講稿一樣流暢,一口氣說完,舔舔嘴唇,雙臂交叉於胸前,眉宇間躊躇滿誌,靜待桑蕊表態。
不可否認,他說的這些硬件,對一位經濟實力不強的未婚女性來說,肯定是不小的誘惑,對桑蕊而言同樣如此。想起文森,正在創業的文森,她麵上浮現一絲苦澀的笑容——嚴格意義來說,她不算是單身,喪失和這位男士交往的資格。
“年輕漂亮的好女孩很多,你這樣的條件,很好找啊!”桑蕊雙手托腮,笑意盈盈,事不關己,她才可以如此篤定。
“是啊,我也見過大眼睛的女明星,漂亮是漂亮,我找的是老婆,像桑小姐這樣好氣質的,又不是明星。”咖啡來了,桑蕊的這杯香草拿鐵,有完美的桃心圖案,她端到嘴邊,心兒猛然一跳,用力一口氣將這顆心吹破裂,朱能的眼裏閃爍出不可名狀的光芒,話中有深意。
兩人各懷心思品嚐自己的咖啡,不加糖的咖啡味道很苦,如同生活的本質——生下來,活下去。
酒店大堂的台燈此起彼伏有序地盞盞發亮,蛋黃的暖色光影中,人如同遊走在提香的油畫裏,桑蕊扭頭望向外麵,透過大塊玻璃,夜幕降臨下,樹木、高樓、流動的人群,影影綽綽,模糊且不真切,好似一座縹緲虛幻的海市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