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這話讓桑蕊沒來由地鼻子發酸,她不直接說好與不好,好又怎樣?不好又怎樣?她和他是回不去了。

許久,許久,桑蕊編輯要買房借錢付首付的短信,她不敢有十分把握,但也有五成希望,和他一起的日子,她從沒向他主動索取過金錢,就連分手,也是桑葉出馬。

男人對自己曾經喜歡過的女人,不是一刀兩斷相忘江湖,便是舊情綿綿藕斷絲連。易榮很快回了兩個字:卡號。不問原因,不提要求,不理數字。

桑蕊看到這兩個字,頓時淚如雨下——他連麵也不願見了,可見,這一次找他借錢,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自詡和他是純粹的情感,不想,依舊跌入紅塵糾結,陷入用金錢來了斷這份感情的世俗。

發了卡號,尾附“謝謝”兩字,合攏手機蓋,桑蕊無法偽裝,俯身床上號啕大哭,她以為自己不曾愛過他,隻是他供養她讀書的那份恩情支撐,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恩情或許也是愛情裏的小分子,他自然算得上有擔當的男人,他也口口聲聲說愛她,她是他的初戀,可現實是他沒有娶她。在她看來,愛一個女人最好的行為理應是愛她一輩子,結婚才是愛情的終極歸宿。

在第二天的下午,桑蕊才收到易榮的短信,說是已經轉賬,要她查收,桑蕊直奔銀行櫃員機插卡查詢,看到卡上金額,她的眼淚不由分說湧上來,他這是在折磨她嗎?故意要她後悔沒有選擇他嗎?

他給了桑蕊比之前桑葉索要的十倍,不是首付,遠大於首付金額,完全可以全款購買一套小戶型房。

桑蕊徹底死心了,他愈這樣慷慨大方,愈表明他的心聲:他不欠她了,永遠不欠她了,他用這筆錢消弭了兩人的感情,打發了兩人在一起的美好光陰。

金錢真可愛,它平衡了兩人的恩怨,從此,易榮是路人。桑蕊輕而易舉解決了經濟難題,心情豁然開朗,她不怨他,也不愛他,她和他,以後的人生道路上,像兩條平行線,永不交會。

心平氣和的桑蕊,隻有一個念頭:盼望著日子快快過,她要回家見父母,結婚,生子,過上與廣大人民群眾相似的平淡幸福日子。

坐火車、搭長途客車,再倒車,終於來到張仁偏遠的老家。張仁的父母均為當地農民,桑蕊家世代務農,倒也門當戶對。

雖然電話裏反對這門婚事,可一見到懷孕的桑蕊,張仁的父母不再提半個不字,且還頻頻上前噓寒問暖,這過分的熱情令桑蕊不適,為了節約錢,這一路過來換車三趟,她非常疲乏。

出於要隆重款待家中最有出息的兒子帶新媳婦歸來,張仁父母、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全家出動,在當地的酒店宴請兩人。

張仁家鄉的方言,桑蕊常弄不清,坐在席間,她覺得自己成了動物園的猴子,被眾人圍觀議論。和在桑家溝一樣,哪家新媳婦上門做客,全村的人都會找借口去看看。忽而他家借鋤頭,另家尋跑錯窩的雞,說著話呢,眼睛到處巡視。新媳婦一般端坐於正屋八仙桌前,性子內向的呢,沉默地隱忍著;遇上那火暴個性的女子,就會張嘴熱情招呼,反客為主,搞得想看新鮮圖熱鬧的人還不好意思了。

這地方的人,說話嗓門普遍偏大,人身上最硬的部分是脾氣,兩三句話不投機,高聲叫罵為常事,擼袖子動手的也多,張口閉口格老子,是張仁的口頭禪,就連家裏人說話也是格老子來格老子去,順溜得很。

一桌七人,張仁自作主張,就點了蓮藕餅、大閘蟹、粉蒸野生青魚、炒青菜四道菜。桑蕊看不過眼,若不是懷孕,若不是身份未定,她真想站出來大吼質疑:“這是有誠意的款待嗎?”

她強按捺住不滿,吃不慣菜的口味,隻得充當看客。張仁聽服務員介紹青魚是野生的,筷子就鎖定目標,邊吃邊讚不絕口:“難得,太難得了,而今當下湖水已汙染,能吃到正宗的野青魚,不容易。”家人見他愛吃,故意讓他食獨食,待他津津有味吃得隻剩下魚頭時,才醒悟過來一樣:“哎呀,你們連菜(吃菜)”說完,將魚頭整個夾起來放進他母親碗裏。

“吃,吃,不夠,再整一條!”張仁放話了,他兩個老實巴交的哥哥唯唯諾諾領命一般,趕緊招呼服務員再上一盤青魚,他姐姐笑嘻嘻地去扒拉盤中碎魚肉末,一家人和和氣氣謙讓著,倒似桑蕊不存在,受此冷遇,桑蕊心裏頗不是滋味。

這頓飯吃完,結賬時,張仁掏錢,唰唰唰好幾張百元大鈔呢,他哥哥們、姐姐、父母自顧自地用方言交談,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桑蕊沒吃飽,心裏本就窩氣,張仁吃飯買單顯大氣,可也不心疼她,好歹她肚裏還懷有張家骨肉呢。

走出酒店,她拉扯著張仁的衣角,低聲嘀咕:“我沒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