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兒總共存了多少錢?”張仁突然抬頭,悶聲問。“我?我哪兒存什麼錢,上班時間又不長,都花費了。”桑蕊心裏不太舒服:他怎麼還想著她的私房錢呢。
“我們結婚,得買房子,我就看能不能湊錢買房,我存了些,供樓的首付足夠了。”張仁說起自己的存款,麵有得意之色。
“我,我沒有。”桑蕊心虛了,她確實沒存多少錢,之前賺的錢,大部分郵寄給母親治病了,母親病好後,家裏又修房子,花掉了。
“你沒有,你不是有個開奔馳的堂姐?她那麼有錢,就該找她借錢,我們結婚,就算包紅包也得包最大,借錢買房,她肯定會借,你說是不是?”張仁說到錢,兩眼像野狼放射綠光。
桑蕊低頭不語,她和他很少談錢,和他談戀愛以來,他沒給她買過新衣、化妝品,就是吃飯買菜、居住的生活用品,他負責。
桑葉肯定比自己有錢得多,可是,她有錢是她辛苦賺的,不能說她有錢,就找她借。據自己對桑葉的了解,桑葉並非輕易會借錢給朋友的人。
“算了,她不會借錢給我。”桑蕊打消他念頭。
“你再想想,身邊還有哪些是有錢人?”張仁不肯罷休,他窮追不舍。
“人家有錢,憑什麼借錢給我?”桑蕊的不滿愈來愈強烈,不能理解他的思維,朋友再有錢,也是朋友的,憑什麼人家就一定要借給你?
“買房子,兩人住,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到時候,你也得拿出一半錢來!”張仁理直氣壯,說得振振有詞。
桑蕊被他這樣自以為是、理所當然的嘴臉激怒了,就是在偏遠地區的山村桑家溝,男方也要修房給新媳婦住,隻有那條件極差者,才是婚後兩口子一起努力,修建住房。
“我沒錢,我家也沒錢。”桑蕊憤恨地說,心中的不滿化為汩汩流動的小溪,她真想一吐為快:“不要這孩子,分開算了。”還是沒有說出口。人生的命運,很奇妙,一念、一動,也是大不同的世界。
張仁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嗬欠,伸伸懶腰:“不討論這個了,今天跑好幾個場,累壞了。你懷孕了,也早點休息。”
就是最後一句話,溫暖了桑蕊的心,滿腹怨恨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自我安慰,她圖他什麼,也就這份體貼了——女人對男人的欲望滿足,源自男人給予的多寡——給得多,變本加厲索要更多;給得少,一點一滴也就滿足,感激不盡。
九
桑蕊直到回家,也沒和桑葉提及借錢的事,她打定主意不借錢,就是找人借也不是桑葉。
這會讓她難堪,不僅是她,還有父母。桑家溝的世界很小,又重人情世故,倘若真向桑葉借錢,勢必她的父親曉得,他會在擺龍門陣時說給別人聽,最終傳到桑蕊的父母耳裏,這樣,桑蕊父母便會有在他麵前低人一等的虧欠,自家的女娃受了人家的幫助,人情債不好還。
桑蕊孝順父母,她寧可自己承受,也不願意讓父母承擔這些無謂的人情債。懷孕第二月,桑蕊的嘔吐狀況非常嚴重,三天兩頭請假不是辦法,她索性辭了職,也沒和張仁先溝通。
張仁倒也沒說什麼,他隻是發愁地盯著她:“你不工作了,少了收入,孩子出生的重擔,我一個人也扛不起來呀。”見他毫無擔當的熊樣,桑蕊再一次有了不要這孩子的衝動,可是,嘔吐、厭食、嗜睡的孕後症狀,也讓她沒了精力和他討價還價。
“我坐滿月子,就出去工作掙奶粉錢。”她憋口氣,無力地替他分擔。“好,你比我能幹,又聰明。”張仁就等她這話,滿臉愁雲刹那間雲開霧散。
在家靜心養胎的桑蕊,窩在小空間內,沒有工作指令電話的連續催促,甚覺不慣。她半躺在沙發上,擺弄著手機,翻看通訊錄,一個個的人名,一串串陌生的數字號碼,有了手機,記數字的能力也下降了,桑蕊翻看許久,發現,幾乎是客戶和同事,她的朋友,算得上是朋友的人,就桑葉、王宇。
找王宇,想到她怨婦的神色,就打了退堂鼓,不快樂的情緒也渲染了她,算了,就剩下個桑葉了,還能說上話,撥打她手機,關機。
看時間,上午九點,這個時候,桑葉關機是她的人生常態。她是夜貓子,晚出晚歸晚醒,發短信留言,桑蕊思索再三,也放棄了。
婚前懷孕,不是值得公布的光彩事。
桑蕊頓感百無聊賴,就幹起清理手機聯係人的活兒,周王的號碼,被她幹脆利落刪掉,輪到易榮時,她矛盾了,啃起指甲蓋來:要借錢買房子安家,桑蕊是指望不上了,父母那兒,更是一窮二白,也就還有這個易榮了。她知道他是真心喜歡過她,為她花錢,從不吝嗇。如果,自己開口找他借錢,他會不會借?桑蕊開動小腦筋,思忖著。
她先發問候短信試水,很快,易榮回複了,還問她過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