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定不能確定他的敘述裏有多少是夢幻或想象成分。奧得雖然真誠,但畢竟老了,也許把夢境告訴他。而貝格曼認為奧得的描述應該有一定的根據。赫定忽然想起1900年樓蘭發現的手稿上提到的一處地點,於是,他決定在考察羅布泊期間,讓奧得帶貝格曼、梵誌考察墓地。
團聚幾天,各支考察團分頭行動。
赫定船隊繼續航行。庫姆河流過千姿百態的雅丹群,就形成水道交錯的湖麵,他們不時地停下來,登上高台觀望。5月5日中午,船靠岸。這裏有一處房屋殘跡。遺址上18根木樁仍然垂直豎立,牆由葦子和紅柳枝編結而成,建築方式與樓蘭別無二致。房子周圍零散著木塊和樹枝,另外,還有陶器、牛角、魚骨、木牌等東西。大家紛紛猜測這間房子的用途。向遠處眺望,前麵分布著兩道河叉,一條朝南,一條向東北,他們選擇後者航行。晚上,在右岸宿營。
高台頂部有小木樁堆成的“敖博”,指示著方向。
陳宗器和梵誌在旁邊插上一麵瑞典國旗,紀念赫定39年前在和闐河畔死裏逃生。
此後,每天都是迷魂陣樣的雅丹、水灣、小島、岬角。水鳥盤旋在他們周圍,歡叫著,表現著。船夫上岸,進入茂密蘆葦地。發現了一處墳墓群。赫定命人趕快拿來一把鐵鍬。實際上他們僅僅帶來一把鐵鍬,用於平整紮帳篷的地麵、修停泊點、給營火添煤。因為南京的指示中明確規定不能挖掘考古。但是,現在,赫定顧不了這些,他寧可得罪南京政府也把這裏要搞個明白。船夫們用手、木板開始挖掘,一具具幹屍被挖出來。這裏與當年樓蘭墓葬情況大致相同。之後,他們又將這些樓蘭的臣民放回墓裏,用土填實。考察幾天,航行到庫姆河與羅布泊交彙的三角洲。
前麵就是新形成的羅布泊。這天是1934年5月13日。
赫定從童年就開始夢想踏上通往羅布泊之路。為此,他耗盡整整六十年的生命和全部激情。現在,他終於能乘船到達羅布泊,傾聽她時而溫柔時而強悍的濤聲,看水鳥在蘆葦蕩中自由飛翔,而且,隨處可見激動翻騰的魚——有的甚至一米多長!它們用尾巴拍打著船體,是歡迎還是抗議?斯坦因、瑞超曾經到過這裏,那時候還是雅丹群和荒原,唯一生命是偶爾經過的野駱駝,可是,現在,這裏卻成了水國澤鄉,北部羅布荒原開始複活了!她將帶來無限生機,也許,用不了多久,樓蘭子民又可以在這裏過田園般美麗寧靜而且富有情趣的生活。
奧得最有資格成為新羅布泊的第一代“伯克”。
船向前行,湖麵逐漸開闊起來,水鳥圍繞著船隊歡叫著,好像熱情的樓蘭人互相告知有客人來臨——目前,它們是羅布泊的主人。再往前,由於夏季水太淺,承載不起船,越往南越淺。他們隻好繞著邊緣行走。下午,陰沉的濃霧忽然嚴嚴實實地籠罩湖麵和露出水麵的雅丹,茂密蘆葦在大風中快樂地搖曳,時隱時現,很神秘。接著,一陣暴雨傾盆潑下,他們躲之不及,全部淋濕,船在狂風掀起的巨浪中顛簸,幾乎要被打翻。可是,他們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歡快地喊叫著,這是羅布泊的洗禮呀!
黃昏,雲開霧散,天空、湖麵、雅丹和船隊全部被洗幹淨。湖麵也平靜下來。水鷗、燕鷗、野鴨、老鷹飛上天空,太陽像一位高貴女神,將耀眼裙帶拖曳在湖中,使湖麵形成一幅色彩豐富而且不斷變化的水彩畫:西邊水麵泛著乳白和銀灰色彩,而東麵和南麵則是令人心醉的湛藍,水鳥在水上做出各種優美舞蹈,點綴畫麵。
陳宗器和梵誌朗誦一遍《嶽陽樓記》,然後翻譯給赫定聽。他已經背會了《敕勒川》、《涼州詞》等古典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