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朗誦著,慢慢起身,抱著頭向前走了。
赫定想喊,可是進入夢魘一般發不出聲。
“您怎麼啦,大人?”奧得推一把,問。
“你看,他們走了,樓蘭和佉盧走了!”
奧得放聲大笑起來:“您看花了眼,前麵是雅丹群。”
“咦?奇怪,我明明看見兩個抱頭的老人。”
“沙漠裏什麼奇事都有,誰在你耳邊說話,千萬不要以為是人。”
“那是什麼?”
“吸血鬼。”
喀拉兄弟朝空中開幾槍聲。
他們證實沒看見陌生人。
探險隊人馬走進死一般靜寂的雅丹群。這簡直是一座上古時代的風蝕城市,她創造一切,卻不能維護一切,隻能順其自然,曆盡滄桑,飽含蒼涼和悲哀,在漫漫歲月中以自己心靈創傷作為語言進行最真實的訴說與表達:這是人類最初的家園,依然凝結著濃鬱的人文氣息。雅丹雖然強大,但總讓人產生無奈和傷感。
這是歲月的墳墓,曆史的紀念碑。
我深情地凝望六千大地,
期望翅膀展開的一瞬,
高山,雪原,草地,沙漠,
都在視野與感覺之外,
太陽震顫,
抖落無數聖潔的蓮花。
“我來過這裏,”奧得說,“每次都是一個人來,站在最高的雅丹上大哭一天,然後去米西泉喝一天水,然後再來哭一天。總共哭三天,直到眼睛睜不開,嗓子流血。”
赫定回過神來,說:“在靈魂深處,我也想這麼做。真奇怪,這裏似乎很熟悉,就像我的家園。”
“整個羅布荒原都是我們的家園。”
每個人的表情都很沉重、傷感。
在這種氣氛中行進一天,走出雅丹群。
赫定好像離開諾亞方舟上了岸。
接著,是大片枯死的胡楊林和發白的螺殼。這隻是雅丹群的另一種表達方式:現在雖然很平靜,但它曾經有過生命,也曾經輝煌過,雖然生命和輝煌內容都被無情的時間風化……
奧得登上一個小土崗,忽然叫起來:“那邊有一處古城,以前怎麼沒看見過?”
是三間房屋遺址。房基周圍的土被風剝蝕完,隻有大梁履行著原來的責任。赫定詳細了解其結構,決定挖掘。由於隻有一把鐵鍬,大家輪流幹活,很快,就發現漢代的錢幣、鐵斧、雕花木板。
東邊還有幾座土塔。
“以前,這裏究竟是村莊還是寺廟呢?”赫定說,“僅憑這些有限的古物沒有辦法斷定。不過,總算是開了路,讓以後的考古學家去研究吧。”
他繪製了精確地圖。
“嘎——”
一隻白天鵝的叫聲讓大家都抬頭仰望。
“多美麗的白天鵝,”赫定望著天空,疑惑地說:“但是,這個時間還不該有白天鵝出現呀?”
奧得說:“就是,跟做夢一樣。”
“也許,前麵還有一處秘密水源,跟著白天鵝考察,真有一片綠洲,就用我的名字命名!”
天氣變暖,羊皮袋裏的冰開始融化,大家都希望盡快回到水源地。於是,匆匆結束考察,向白天鵝飛去的南方行進。天黑,仍然看不到有水源的跡象。
第二天早晨,赫定卻作出驚人決定:繼續向南,穿越羅布荒原,直接去喀拉庫順湖。
喀拉兄弟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嚴肅地要求探險隊立即返回米西泉。
赫定鼓勵他說:“我相信,您知道最理想的路線。”
喀拉搖搖頭,說:“您沒有親身體驗過羅布荒原呈威時的脾氣,那是運氣好。它一旦發怒,再厲害的人也逃不脫。以前這裏有很多城市和很多人,但現在,您看,隻剩下雅丹。明白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