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恕昌原來打算跟隨赫定前往拉薩,高山反應厲害,不能繼續前進。
赫定要派人送他回新疆,他堅持去了敦煌。
探險隊抵達一個隘口,人困馬乏,尋找到草地後就休息。
第二天早晨,巴依報告說所有塔裏克挑夫逃跑了。他們偷走兩匹馬、十隻驢和一些麵包和麵粉。為迷惑眾人,他們分幾批、按不同方向離開營地。
赫定讓巴依帶三個人去追。
塔裏克人沒想到赫定會派人追上來,走出一段路後生火養精神。看見他們,想逃跑,巴依朝空中開槍,他們才跪下求饒。
巴依綁住,帶回營地。
蒲昌內疚地說:“沒辦法,短時間內不能組建一支真正的沙州駝隊。”
“這我清楚,不怪你,”赫定說。
接著,探險隊進了一個向東延伸的大山穀。
沿山穀走一個月,終於看見左邊的阿卡塔格山尖、綿延不斷的雪山和藍色冰川。右邊極東頭就是可可西裏無人區。每天都有成群野驢、藏羚羊和野犛牛出現,這些野生動物使高原有了生氣。特別是威武雄壯的野犛牛,粗糙瓷實,如同古羅馬的角鬥士。它們那對尖利的角,沉穩的腳和古城牆一般的身軀,當之無愧是高原靈魂。
赫定充滿激情地將它們畫進速寫裏。
日出、日落的壯觀景象也是他的好題材。
巴依歡天喜地跑到赫定帳篷,說打死了一頭野牛。
“帶我到有野牛的那邊,我畫一張圖。”
他們沿野牛蹤跡,到泉水邊,發現一隻野牛正在掘食物。
巴依開槍,野牛仰起頭,吼叫一聲,衝過來。兩人急忙翻身上馬,逃跑。
野牛在後麵猛追。
馬跑不遠就喘起粗氣,巴依知道高原上,馬跑不過野牛,便勒住馬,回頭又是一槍,野牛愣一下,停住,尾巴亂打,充血的眼睛憤怒地轉動,巴依又開一槍,野牛轉幾個圈,頹然倒在地上。
探險隊吃了幾天野牛肉。
九月底,探險隊到達一個不知名的山穀口。山上,有一處“鄂博”,沿邊放著一塊塊深綠色石頭,上麵刻著藏文字,蒲昌說石頭上的祈禱語是唵、嘛、呢、叭、咪、吽。
赫定記住“六字真言”,默默念誦,聲音變得粗獷,渾厚,滾地雷一樣在四野漫開,整個聲音聯成一片,在荒涼高原上緩慢地起伏,像無數巨大神人踩著重重的步子走路,整個宇宙都是這種腳步的回音。這一刻,他感覺到天、地、人、神完美融合,沒有界限,沒有時間。
巴依發覺赫定神情古怪,問:“大人,您怎麼啦?”
赫定眼含淚水,說:“沒有聽見嗎?山神在歡迎我們。”
巴依迷茫地望著他。
第二天,他們又在一個山穀口看見“鄂博”和廢棄的帳篷。
看來離人煙不遠了。
走不遠,巴依看見前麵山坡上一隻野牛在吃草,開了一槍。野牛不逃跑,也不驚慌。
一個蒙古老婦人叫喊著跑來,比劃著說那是她家養的牛。
她有趣地打量著這些奇怪的人——既不像商人,又不像朝聖者。
這是探險隊在高原上跋涉近兩月後遇到的第一個人。
赫定急忙道歉。
但是,蒲昌聽不懂老婦人的蒙古話,隻曉得一個字“把”(有)。
赫定能聽懂五個字:“阿拉”(山)、“淖爾”(湖泊)、“科爾”和“木蘭”(河)、“戈壁”(沙漠)。僅僅這幾個字很難與老婦人溝通。
他靈機一動,拿出中國錢,然後學羊叫。
老婦人明白了,賣給他們一隻羊,並邀請他們到毛氈帳篷裏麵。
晚上,老婦人的兒子多基回來。他是個獵野牛的粗獷漢子,麻木地站在遠處,用疑惑的眼睛打量他們,似乎在確認這些像人的動物究竟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