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那次驚醒動魄的賽馬,不斷地用雙腿箍馬肚子,要讓頓河馬變成天馬,飛翔起來。
忽然,一匹野馬從天而降,向右肋斜刺過來。
他正要躲閃,野馬揚起後蹄,伴隨一聲爆炸似的巨大響聲,人與馬一起重重地摔到草地上。
埃隆驚叫一聲,衝到跟前。
普爾熱已經昏死過去,他忙命人抬到帳篷裏,請來一位喇嘛用蒙古傳統抓拿化淤術治療。
兩天後,他才清醒過來。
埃隆說,坐騎跑炸肺,致使他受傷。
喇嘛說:“跑炸肺是常事,嚴重的是,野馬踢到他腰眼上。這可是要命地方呀,野馬後蹄能把西伯利亞蒼狼活活踢死,都是他福大命大,躲過了這一劫。”
他一邊念著咒語,一邊精心治療,累得滿頭大汗。
治療幾天,普爾熱可以下來走路。
大家都鬆一口氣。
“沒事啦,我的魂魄已經安安穩穩回到身體裏。”
喇嘛憂心忡忡,說:“你傷在腰上,現在不疼,但有可能送掉性命。”
“謝謝您,大喇嘛,俄羅斯人是熊的後代,野馬傷不了我。”
然後,他吩咐埃隆給每人準備兩匹馬:“輪換著騎,成吉思汗就這麼征服世界。告訴小夥子們,這次不要追大馬,緊緊盯住小馬駒,不停地追,就一定能逮住。”
喇嘛現在才明白他受傷是追捕野馬而不是故意出擊,驚得睜大眼睛,好像看見可怕惡鬼。
他拉住普爾熱,要他跪下向成吉思汗謝罪:“你犯了成吉思汗神聖的‘黑紮撒’,奔馳於大磧的是‘庫蘭’(野馬),‘庫蘭’出沒的地方為將軍戈壁,乘‘庫蘭’者殺無赦,捕‘庫蘭’者殺無赦,你連犯兩罪,趕快,收回你那罪惡念頭還來得及!”
“捕捉野馬是我多年的心願,現在,豈能錯過?”他覺得受野馬一擊並沒有多大影響,蒙古喇嘛完全是杞人憂天。
喇嘛連聲歎息,搖著頭,走了。
普爾熱用足氣力,親自吹響銅號。
埃隆和哥薩克離開。
普爾熱單獨留在帳篷裏,忽然,心情煩躁起來,耳邊響起古老威嚴的“黑紮撒”。出帳篷,仰望蒼天,那古老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空中遞渡傳來。
是“黑紮撒”!
一字不差,結實有力,舒緩粗獷,莊嚴神聖,勢不可擋,極具穿透力。他的耳朵裏隻有這種聲音。世界被“黑紮撒”隔絕開。
他有生以來第一感覺到無奈、悲涼,像中了魔咒,仿佛被什麼強大力量攝住,動彈不得。隻有阿爾泰山一樣沉重壓抑、連綿不斷的恐懼與孤獨陪伴。
一陣馬嘶聲把普爾熱解脫出來。
他立即上馬,向遙遙可見的隊員跑去。
他們正在圍追一匹小馬駒。不停地換馬,不停地追逐。
一匹剛生下來三小時的小馬駒落到後麵,它的母親——一匹火紅色野馬不得不放慢速度保護。
普爾熱驅馬上前,興奮地叫喊:“抓住,抓住它們!”
埃隆命令哥薩克不顧一切圍上去。
野馬揚起後蹄,左右開弓,第一個衝上前的頓河馬當即被踢死,哥薩克被摔下來。
後麵士兵開槍射擊,母馬絕望地嘶叫一聲,撲倒在地。
小馬駒轉身跑向母馬。
驚恐萬狀的哥薩克再次開槍,打準後腿。小馬駒瘸一下,不理會槍的威脅和眾人喊叫,跪倒在母馬身邊,交頸相磨。
母馬眼裏閃現過一道奇異光彩,像美麗的草原落日。
小馬駒看母親生命之花瞬間凋零,不知所措。
又是一陣槍響。
接著,哥薩克圍上去,繩子組成網,飛向小馬駒……
當天晚上,普爾熱就把兩匹野馬做成標本。他的靈巧雙手在野馬體內運行時,“黑紮撒”從耳旁消失。
此時此刻,他用行動向世界宣布:1876年,歐洲野馬在烏克蘭草原消失後,準噶兒盆地發現世界上最後一種有六千萬年進化史的野馬,它就叫普爾熱野馬。
他和野馬標本將再次轟動世界!
以後幾天,他都沉浸在這意外收獲帶來的快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