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辦的一家企業被出售了,價格不高,群眾意見很大,紛紛到鄉裏上訪,圍住管工業的副鄉長,討個說法。副鄉長為群眾解釋說,這是改革的需要,是發展的需要,是招商引資的需要。群眾覺悟不高,當然聽不進去,說價格賣低,裏麵肯定有問題。副鄉長是主要負責這個單位出售的,拍板是他,當然就講政策、講政治,口口聲聲說價格不是他一個人作主,是經過集體決策的。群眾還是不相信,揚言要上訪到縣裏、市裏,甚至到省裏去。副鄉長沒有辦法,一臉苦笑。這時,跟在群眾後麵有一名老者,就對大家說,鄉長說的很好,沒有問題的。如果有問題,我們也沒有根據,是捕風捉影。企業已經賣了,贖也贖不回來了,告到市裏、省裏都是官官相護。老者說完又對副鄉長說,我勸大家回去,不要鬧了,越鬧越不起作用,我剛才的話,沒有說錯吧?
副鄉長不假思索,脫口說,謝謝你,老人家沒有說錯哩!
用心思考的“小螞蟻”
——品讀李國新的螞蟻小說
高盛榮
李國新很會寫螞蟻小說,他的每一隻“小螞蟻”都很活躍。
如果“小小說”關注社會生活已經隻是一個點,那麼,篇幅上更為精致的“小螞蟻”隻能關注到一個“針眼兒”了。既然是“針眼兒”,就會使“肌體”有“痛感”——文字對現實披露得或直率或含蓄。欣賞李國新先生的螞蟻小說,很直接地感受了文字的力量。李國新先生在基層機關工作多年,深諳小機關小領導小職員心理,他的螞蟻小說主要是對小機關生活內容的描畫,將基層機關生活中最本質又最無法說出口的東西以平和的方式表達出來,揭示出這種生活對人心理的影響?,細讀他的螞蟻小說,可以看到下麵三種情況:
一,小機關裏小職員心理,點出小人物無法說出的“隱痛”。
小機關裏小職員的地位是我們能夠料想到的,每天要看領導的臉色行事,哪怕領導的一點點生活細節都要十分注意,即使在領導最無趣的生活細節中也要給領導最完美的心理感覺,要讓領導感覺到自己是領導,這是小職員們每天最要緊的功課。看《笑話》一篇,描畫了小職員的群像,大家聽了無數遍領導講的笑話,可是,領導每一次講的時候大家都饒有興趣地聽,還要哈哈大笑,還要給領導的笑話“高度”評價,然後領導的“馬臉好看”起來。這裏,小職員研究領導的心理不可謂不精細,他們的心思都用在領導的“馬臉”上,精通讓領導高興的要義,投其所好,難怪“食堂大師傅皺眉悄悄地嘀咕:‘這個笑話,我至少聽他講了五遍,怎麼你們就不厭聽?’”食堂大師傅不需要領導提拔他,他是自己的主人,他就可以表現出對領導笑話的“厭倦”,而眾多小職員是什麼呢?近乎領導的“奴仆”,等著領導給好臉,等著領導提拔,不敢表現出自己心理上對領導的“好惡”評判,小職員可悲的地位和可憐的心理狀態在這個小片段裏刻畫的十分精準,讀來令人深思,這些小職員的內心令人關注,一個人不得不掩飾起最真實的心理感覺,在領導無趣的笑話麵前端出滿腔熱情,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生命體驗呢?為小職員們的心理隱痛而痛,這又何嚐不是社會肌體的“隱痛”呢?
《笑臉》一文是這篇的很好補充:“張三愛對領導點頭微笑,領導批評張他,他也微笑;領導表揚張他,他也微笑;領導討厭他,他也微笑。領導就開始喜歡他了。憑著笑臉張三入黨、轉正成為領導手下愛將,成了領導的心腹。”小職員深諳領導心理到了這種程度,不由讓人由衷歎服。然而,當這小職員一朝得道,有了接近“更高”領導的機會,他最真實的一切馬上寫在臉上:“一天,領導見張三沒笑臉了,且見了麵也不主動打招呼,有些奇怪也有些不解:“怎麼了,不開心?”他麵無表情地且一字一板地說:‘縣裏要調我給縣委書記當秘書了!’”原來如此,竟然這樣!小職員的“隱痛”一下子晾在光天之下,“笑臉”隻是官場偽裝,為了“仕途生命”的人生隱忍而已,在撕破了偽裝之後,我們看到了小職員的卑微與內心最深刻的內容——“笑臉”是不得已而為之,扮演笑臉的“隱痛”無可回避。
這樣描寫機關小職員“隱忍“心理的“小螞蟻”在李國新筆下有好多,他不是在講小笑話,實則用筆描繪了小職員內心的“淚”,筆力勁道,韻味深厚,讀過讓人審視自己周圍的一切,然後一聲長歎。
二,小機關裏小領導心理,掀開社會肌體的“銳痛”
?小機關裏的小領導在上級領導麵前心理上是奴仆,對待手下小職員心理上就是主人,《意見》一文活化了他們對待屬下的心態。某小領導每次民主生活會都讓大家提意見,大家都是歌功頌德的話,張三得意洋洋跟老婆說起這些情況,“老婆說:‘都是奉承話。當麵說你好,背後罵娘!難道就沒有人給你提意見?’張三笑:‘有啊,那是過去的事了。’老婆有些不解:‘怎麼現在不提了?’張三又笑:‘提?看他想不想調走!’”原來如此,竟然這樣!小領導的內心竟然是這樣的——我是這一畝三分地的“老大”,誰敢提意見就“修理”誰。小領導的工作作風竟然如此,他心裏還有什麼民主?沒有了民主的機關還如何為民服務?不能為民服務的機關與官員會得到民眾的信張三與支持嗎?一係列發問擺在麵前,就不能回避一個最直觀的問題——這種機關與官員工作狀態,是否是社會肌體的“銳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