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刺眼的陽光頓時毫無阻礙地灑進了這間寬敞的房間,在地板上灑下一大塊亮色的光斑。司徒曉條件反射地眯了眯眼,卻沒有抬手遮擋陽光,而是將視線投向了窗外。
司徒曉所在的這座名叫陽春白雪的古式三層樓閣是純木質建築,聽說甚至沒有用一枚釘子。這座取名高雅的樓閣雖然也位於妖都王宮內,但是卻和周圍的建築一起被安排在了王宮的最外圍,而且從規模和氣勢都完全沒有辦法和那些更高處的宮殿相提並論。不過,這樣一座古式樓閣卻勝在建築的巧妙和環境的清幽。周圍隨處可見繁茂的植被,鳥兒清脆的鳴叫在這陽光普照的清晨尤為動聽,而這些又都是最為莊嚴雄偉的妖王殿所沒有的。
和陽春白雪類似的樓閣還有很多,也都位於王宮內部,而它們的作用則再明顯不過了――它們是妖王客人的下榻之處。
窗外景色異常鮮明,充滿了生命的活力,然而目光投向窗外的司徒曉根本就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其中。她神情凝重地望著窗外不遠處一棵高大的梧桐樹――透過繁茂的樹葉還能看到正在捕食的鳥兒。兩名身穿古裝,腰佩長刀的雪原衛兵恪盡職守像是兩座雕像一般一動不動地守在不遠處的院牆旁,仔細看的話還能發現更多同樣裝扮的衛兵隱藏在暗處,隻是乍一看難以發現罷了。
恬靜的晨景沒有令司徒曉展開皺緊的眉頭,她的眉間鬱結著濃重的擔憂。
越是回想那個夢,司徒曉越發覺得心驚肉跳。那……那真的是一個夢嗎?如果是的話,那這個夢也未免太過真實了。那在夢中被潑灑而至的彈雨擊中的感覺她現在仍記憶猶新,到現在她還覺得自己的肋骨像是斷了幾根似的隱隱作痛,若不是確認自己完好無損,司徒曉真的要懷疑剛才那是不是一段真實的經曆了。
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那種渾身的力氣都被抽掉了一樣的無力感,還有那自己在夢中慢慢品嚐過一番的死亡的味道……
司徒曉感覺那不像是一個夢,倒更像是一個……預言。她甚至覺得那就像是有誰想要告訴自己什麼似的。越是這樣想,司徒曉越覺得是這樣。
但是,如果那是一個預言的話,薰在將來會遇到生命危險,而在夢中自己最後也會死……這樣的事情,真的可以相信嗎?
還有最後的那一幕――在她闔上眼睛的瞬間看到的一幕現在回想起來她都感到毛骨悚然,渾身的汗毛都仿佛要豎起來一般。
薰在最後一刻爆發出來的強烈憎恨之意讓司徒曉的心中感到強烈的暖意時卻也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從薰身上升起的那道黑影散發出的陰冷氣息讓司徒曉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光是想想她就感覺頭皮一陣陣發麻。
如果那個夢境中看到的真地發生了的話,那薰是不是也真的會變得那麼可怕?
在此之前並沒有和太強大的惡魔交過手的司徒曉並不知道魔王是什麼樣的,但是在看到血色將薰那雙美麗的金色雙眸染上了仇恨與憎恨的顏色、身上猛然升起的那道將薰整個人都籠罩其中的恐怖黑影則讓司徒曉並不再懷疑――那絕對就是魔王……如果薰真的變成那個樣子的話將會是一個無比恐怖的魔王。
薰將會變成自己憎恨的東西……想到這裏的,司徒曉頓時變得失魂落魄了起來。而且她將是因為自己的死去而變成那樣邪惡恐怖的存在……
不可以這樣!司徒曉暗自咬緊了牙,扶窗的雙手不知不覺間緊握了起來,仿佛恨不得將紅色漆木的窗框捏碎,指節也因為過於用力而變成了青白色。
不過,司徒曉做了一個深呼吸,很快便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慌亂的表情在她的臉上停駐了隻是那麼片刻便又消失不見,重新出現在她臉上的是往常那冷靜的神情,隻是眉眼之間那股凝重卻久久不散。
恢複了冷靜,抿著唇沉思了幾秒鍾之後司徒曉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怎麼變得那麼神經衰弱了?隻是一個夢而已,竟然還那麼當真,傻了不成……”以手扶額的司徒曉低聲咕噥著搖了搖頭,對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將一個夢當成了對將會發生的事情的預告而較起了真感到頗為無奈。
“呼……看樣子我也睡糊塗了……”淡笑著的司徒曉伸了個懶腰,仰起頭閉上眼沐浴著清晨的陽光,享受起了清晨清新的空氣――盡管這座妖怪之都始終都是純天然無汙染的……
片刻之後……
司徒曉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然後猛地睜開了眼睛。
隻是短短的不到幾分鍾就完全恢複了精神,絲毫看不到之前臉上的慌亂和失魂落魄,此時的司徒曉重新變成了平時那個顯得成熟、冷靜而又淡然的她,眉間的憂慮已經不見一絲一毫,纖細的雙眉亦如往常自信而又優美地展開。
時間也已差不多,應該去準備一下了。神情淡然自若,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的司徒曉掃了一眼不遠處守在院門處的衛兵――此時他們正在和幾名身著盛裝的男子交談著什麼,從後者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來看,不難看出他們都是雪原的妖怪。
隻見一個衛兵檢查過那些妖怪的證件之後就領著這些看上去似乎是雪原官員的妖怪朝陽春白雪不徐不疾地走來。
“也是時候去看看那位公主了……”扶著窗沿的司徒曉自言自語地說著,臉上不由自主地現出了笑意,似乎……對即將發生的事情頗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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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紅的身軀挺拔地矗立在玉皇廟主殿外的極頂石前。
赤蛇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被石欄圍在中央的石頭,陽光之下甚至可以看到這塊瑩白的石塊發出熠熠生輝,石頭上則立著一塊刻有“泰山極頂”四字的石碑。直挺挺地站在極頂石前的赤蛇像是思考著什麼似的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塊不知道有多少年頭的極頂石……
山風吹過,赤蛇那頭像是火焰一般鮮明的紅色短發和修長的紅色風衣下巴便隨著風舞動了起來,整個人看上去活像一團熾烈燃燒著的火焰。
成千上萬著裝各異的男女此時將偌大的玉皇頂及圍了個水泄不通――當然這其中還有很大一部分既不能算是男,也不能算是女,而是各種半人半野獸的形態。不過,這些形態各異,造型五花八門,而模樣更是毫無共通之處的生物卻難得有著一個共同點――他們的身上無時無刻不在散發出一股暴戾的氣息。顯然他們並不是人類,也不是妖怪,而是惡魔。
當年無數帝王封禪的神山以及神王玉皇大帝的廟宇就這樣被一群凶暴、狂躁、邪惡的生物占據,倒是頗具諷刺意味。
這些此時隨處可見的惡魔雖然都服從命令沒有擅自行動,但是從他們那躍躍欲試的神態,還有那放射出嗜血凶光的眼睛以及似乎是因為沒有遇到敵人而顯出的失望神態都不難看出,他們隻是被壓製了而已――惡魔就是惡魔,要想控製他們隻能用比他們更強大的力量。
對於屬下的焦躁毫不在意的赤蛇靜靜地站在極頂石前,默默注視著這塊瑩白的大石頭。從這塊白色石塊上散發出的微弱力量赤蛇大致猜測得出這應該就是第二封印的所在了。而他現在需要做的事情隻有等待而已,等待第三封印到第六封印四個封印被摧毀,然後他就可以集合這裏所有惡魔的力量將這目前可說是牢不可破的封印徹底毀滅。在那之後,他就會采取最後至為關鍵的行動――而那才是得到真正打開禁錮白蛇牢籠鑰匙的一步。
就在赤蛇靜靜等待的時候,北方一道衝天的乳白色光柱像是要刺破蒼穹一般猛然升起,刺向藍色的天空。刺眼的白色閃光幾乎鋪滿了天空,完全蓋過了太陽的光輝。
北方天空中的異象吸引了所有惡魔的注意力,他們紛紛扭頭望向那耀眼的白色光柱,在一陣詭異的死寂之後,整個玉皇頂都被一陣海嘯般的聲浪所吞沒――那是由毫無秩序的歡呼、吼叫、嘶鳴等各種聲音混雜而成的狂躁聲浪,而這聲浪足足持續了一分多鍾,直到北方空中的白色光柱漸漸消失才平息了下來。
冷眼注視著這一切的赤蛇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他很清楚自己的這些部下為什麼會有如此興奮的表現。因為那道光芒是第六封印被破壞、靈力外流造成的異象。
沒有等多久,差不多三分鍾後又是一道巨大的藍色光柱在西北方向升起。安靜下來沒有多久的惡魔們再次爆發出了一陣更加興奮的歡呼。他們都能感應到那道巨大光柱中蘊含的強大力量,正是這一股股強大的力量將他們的王封印了起來,而他們在失去了統領他們的王之後隻能隱藏在暗處和強大的雪原艱難對抗。
他們懷念他們的王率領他們的時光,那是最輝煌的勝利時刻,他們的王帶著他們不斷取得一個接著一個勝利,在他的帶領下,他們幾乎將雪原摧毀,而現在,他們的王將很快回來,重新領導他們。他們仍堅定不移地相信,他將會帶領他們取得本應屬於他們的最後勝利。他們也不用再在躲避雪原的追捕中度日,以惡魔為主導的新世界將會建立起來,而他們將會是這個新世界的統治者――不,在那個即將變為現實的理想鄉中,他們都將是神。
在接下來的將近十分鍾內,粗壯耀眼的綠色光柱和紫色光柱一前一後從天邊升起,在短暫地放射了一陣耀眼光芒之後又漸漸消失不見。但是,所有在場的惡魔卻越來越興奮。
當最後一道屬於第三封印的紫色光芒從南方天際升起之後,赤蛇大步走出玉皇廟,在這泰山之巔上俯視著漫山遍野的惡魔。他刷地扯開風衣的下擺,利落地從腰間抽出布滿赤色火焰花紋的長刀。
“時間到了!”赤蛇“刷”地一聲將長刀揚起,神情冷然地高聲宣布道,“將你們的力量交付於我吧!”
響應他的是山呼海嘯般的興奮吼聲,於此同時,灰黑色的光芒接連從這些狂躁惡魔的身上爆發出來,化成灰黑色的光團“咻咻”地躥升而起,朝站在玉皇頂頂峰的赤蛇彙聚而去。
灰黑色的光團宛若倒行的流星雨,齊齊彙聚在了赤蛇高高舉起的火紅長刀之上。而赤紅色的長刀更是隨之猛然騰起了熾烈的紅色火焰,鮮紅的火焰跳動著,將略帶弧度的長刀完全包裹了起來。遠遠看去,火紅的赤牙完全化為了一把長度足有十多米的巨大火焰之刃,而且那鮮豔的赤色烈火還在隨著更多灰黑色光團的加入變得越發旺盛。
終於,當所有的灰黑色光團一個不落如飛蛾撲火般消失在了紅炎之中後,赤蛇“呼”地甩刀平舉,長度足有三十多米的刃形火焰迅速收縮,縮減成了十米出頭的長度,而火焰的顏色卻變得越發的深邃,從原先火焰的赤紅漸變成了更加接近黑色的深紅。熾烈的火刃跳躍翻騰著,滾滾熱浪朝從玉皇頂的頂峰朝四麵八方洶湧而去,光線也隨之扭曲,綠色的植物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得焦黃、然後變成了黑色的碳狀物,迅速燃燒了起來。而赤蛇身後的玉皇廟更是直接燃燒了起來。洶湧的火勢幾乎將整個玉皇頂完全吞沒,可怕的烈焰和致命的高溫將周圍的活物瞬間化成了灰燼,隻有赤蛇自己的身影在那熊熊的烈火中隱隱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