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說:“按時間算,已經一月有餘,是該回來了,可現在……”
這時,門外傳來說話聲:“二位,是不是請我到屋裏說話?”兩個人都愣在那兒了。門開了,一個人影子一樣走進屋來,一屁股坐在門口的椅子上。川濱一愣,他怎麼又回來了?來人正是千山月兒。
千山月兒坐在那兒一動不動,慢條斯理地說:“這位就是久聞大名的八王爺吧?幸會,幸會。你還真有閑情逸致和大佐在這兒閑聊,你的小公子被巴勒山的莫大少爺劫持去了,你難道不知道?”
多爾克不聽則罷,一聽猶如晴天霹靂擊中了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坐在那兒隻有喘息的份兒了。
“您怎麼知道這件事?”這個節骨眼兒上,川濱看多爾克早已經亂了方寸,自己也不明白,不由的發問。
“我就是為這事回來的,”千山月兒接著說,“我離開八王爺府十幾裏路,碰上咱們的人,才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
“咱們的人……”川濱明白了,他說的是特高課特別行動組的人。
千山月兒斜了川濱一眼,口氣明顯硬了起來:“該你問的你問,不該你問的……”儼然就是一副上級對下級命令的口氣。
“哈依!屬下明白。”川濱立正答道,知趣兒地不再說話。
多爾克緩過一口氣來,坐在那兒聽著兩人的對話覺得非常蹊蹺,在他看來,千山月兒是個神秘人物,可這樣對川濱說話他總覺得不能理解。他提了提精神對二人說:“我已經無能為力,就靠二位救小公子了。”當時的八王爺真把救兒子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兩個人身上。轉而又問道:“這位是……”
“啊,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特高課千山月兒大佐。”
兩人拱手示意,算是見麵禮。千山月兒轉身對川濱說:“川濱君,你有一個大隊的人馬,再加上山地旅的一個中隊,可謂兵強馬壯,怎麼讓一個小小的綹子在你的地盤兒上橫行呢?”不知他是在使用激將法還是對川濱不滿意。
“是該收拾他們了,”川濱發狠地說,“即使巴勒山遠在綏遠。”
“這就對了,老賬新賬一起算吧。”川濱和多爾克不解,什麼新賬老賬?千山月兒接著說:“上次你們去大王爺府的路上遭遇伏擊,就是巴勒山三掌櫃帶人幹的,並且他們最近一段時間活動十分猖獗。”
川濱知道千山月兒是什麼來頭,他的話應該是千真萬確的。可多爾克卻不知就裏,心裏暗暗地佩服,他知道的事太多了。這時的多爾克恢複了辦事幹練又切中要害的風格,直截了當地說:“二位,小公子的事就拜托了,用我的人馬可以隨便調遣。”
“八王爺,盡管放心,”千山月兒說,“小公子在巴勒山不會有生命危險,還會被奉為上賓。那夥綹子,草寇而已,不足為患。”
川濱有些不理解,問:“這從何說起?”他真的不知為什麼。
千山月兒笑了,且笑得神秘莫測:“我的話在先,以後的事會證明的。”那種自信的語氣,不由兩人懷疑。
事後證明,千山月兒的分析完全對了,可他小看了莫大少爺一夥人,更不知道尚家哥倆參與到這件事中來。這是後話。
其實,千山月兒的心裏最清楚不過了,巴勒山的莫大少爺劫持了多爾克的小公子,絕不是針對多爾克的,而是為了對付日本人,可他沒說出來。陰險狡詐的他,這種情況下,根本不想把事情說明白。
進入臘月天,寒潮一次接一次地襲擊這片丘陵,到處是冰封雪裹的世界。這樣的天氣裏,山川大地休眠了,看不出一絲生機。
川濱率領的大隊人馬,在崎嶇的山路上向西邊爬行,白皚皚的雪地上兩行深黃色的隊伍顯得異常紮眼,黃白相間極不協調。雖然是清一色的馬隊,但行進速度卻很緩慢。川濱騎在高大的東洋馬上,盡量挺直腰身,他不想加快行軍速度,因為多爾克的人馬還在二十裏以外。他們此行的共同目的就是救出多爾克的小兒子霍文生。
霍文生的母親是漢人,他隨母親姓。十五年前,母親去世的時候隻有一個心願,那就是讓多爾克把小兒子送到日本去,原因是父親和大姐在日本謀生,照看小兒子在哪裏讀書;再就是把剛剛八歲的小兒子扔給多爾克,他實在不放心。多爾克一是看夫妻的情分,二是看小兒子聰明伶俐,就按妻子的遺願做了。霍文生在日本生活的十五年間,在日本陸軍軍校學習了五年,成了一名真正的軍人,一口日語講得純正自然。九﹒一八事變前,他被征召到日本著名山地部隊恒崗旅團做了一名翻譯官,也由一名尉官提升為少佐。九﹒一八事變後,他隨部隊來到中國給川濱大佐當了翻譯。
霍文生被劫持了,生死不明,這讓川濱大佐很是惱火。他的上級恒崗旅團長幾次來電話查問此事,川濱才最後請示要清剿巴勒山救出霍文生,並要求千山月兒隨軍前往。
因為巴勒山地處綏遠,所以他的部隊必須經過坨坨穀。他有些心焦,進出坨坨穀必須兩天時間,他回頭告訴傳令兵,加快行軍速度。
清晨,大雪封山後的清晨。八裏罕鎮的上空壓著霧蒙蒙的氣團,大街小巷被霧氣所籠罩,能見度也就百米左右。這時,隻見一行三人徑直向八王爺府的院門走去。三個人都是當地百姓的打扮,身形瀟灑利落。他們不顧路邊行人驚愕的目光,走上台階,叩響了院門。一扇厚重的大門開了,開門人吃驚地喊起來:“小少爺,你可回來了!”三個人沒理開門人,繼續往院裏走。開門人很納悶兒地直搖頭。
多爾克得到了衛兵的報告,已經站在了臥室的門口,父子倆已經有兩個多月沒見麵了,而這樣的見麵又不同往常。
“父親,給您請安,讓您牽掛了。”霍文生單膝跪地恭敬地說。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八王爺眼眶裏的淚水直打轉。
進得屋來,爺倆先落座了,這才想到另外兩個人。多爾克處事圓滑,經曆廣泛,客套地說:“二位,請落座,我失禮了。”那兩個人站在那兒一動未動,其中一個說:“八王爺,小輩失禮了,應該先問候您……”言語雖然不多,但顯得彬彬有禮。
霍文生趕忙站起身來對父親說:“父親,恕小兒無知,應該先向您介紹二位。”他在父親麵前,總還是顯得有些稚嫩。
“不用了,”兩個人同時說話了,“我叫尚文玉。”另一個說:“我叫尚文瑞。”兩個人的爽快勁兒讓多爾克大感意外。
多爾克一聽二人說出大名,半天才緩過一口氣來,但還是坐在那一動未動:“雙槍合璧……尚家哥倆,你們與官家勢不兩立,如何敢到我的府上?”別人聽來,多爾克有要開刀問斬的意思。
“八王爺,您說的有些言過了,”尚文瑞說,“我們今天是送小公子回家的,感覺沒有不妥之處。另外,您的府上我們為什麼不能來呢?您還要處置我們不成?”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顯得很硬氣。
“有求於我?”多爾克也感覺自己的言過了,有意找台階下。
“您又錯了,”尚文玉說,“我們哥倆就是送小公子回府的,何事之有?另外,我們來拜訪一下八王爺不好嗎?”他不想下這個台階。
“小公子既然已經回府,你們請回吧,”八王爺說,“或許我應該備一桌酒席答謝你們。”聽話聽聲,鑼鼓聽音,多爾克再次找台階。
霍文生站起來,走到八王爺跟前說:“父親,您老不想聽聽我是怎麼平安回來的嗎?”他的意思是緩解雙方的尷尬氣氛。
多爾克沒有回答,對門外說了一句:“在客廳安排酒席,我親自作陪。”說完又對三個人說:“走吧,到客廳說話。”
八王爺府招待客人有不成文的規定,根據客人的身份劃分三個等級:一是身份卑微的人,在大廚吃飯;二是略有身份的人,由府內較有身份的人在客廳布酒席招待;有特殊身份的人,八王爺親自坐陪,由技藝最高的廚師親自下廚,必須有八樣山珍出現在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