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對——你不——薄，你——還不——十足……”尚文龍的舌頭也長了，詞兒都連不到一塊兒了。
“我父母早逝，沒有妻子兒女，無牽無掛，隻有一事而憤憤不平，”劉大巴掌仿佛一下子醒了酒，語速明顯加快，“我心愛的東西被他占為已有。”
“東西？什麼東西？”尚文龍也從酒意中解脫出來，“你說明白點兒。”
“一塊牌子，”劉大巴掌解釋說，“一塊金子做的牌子。”
“王爺怎麼知道你有這個東西？”尚文龍問。他心裏禁不住一陣驚喜，這是不是尚家哥倆讓我辦的事歪打正著了？老天有眼，我尚文龍有救了。
“我身無他物，隻有這塊牌子陪伴了我二十年，”說到要害處，劉大巴掌徹底清醒了，“這是爺爺傳下來的貼身之物。”說完又比劃著牌子的大小和形狀。
尚文龍見過所謂的金牌令箭，聽劉大巴掌一說，覺得他描述的和自己見過的差不多，就故意說：“你是不是巴結王爺，送給他的？”
“我喝多了酒，拿出這貼身之物在王爺麵前顯擺……”劉大巴掌說。
“聽你這麼一說，那塊牌子在倫貝爾王爺手裏？”尚文龍說。
“是的，”劉大巴掌回答說，“是在倫貝爾王爺手裏……”
尚文龍的一番話，聽得大王爺牙根兒緊咬，半天沒說一句話，但心裏卻暗暗思量：找了一溜十三遭，原來金牌令箭在倫貝爾手裏。他媽活見鬼了，這筆賬一定要和他算。
“你下去吧，”大王爺說，“有事隨時秉報。”
忽倫勃得的不是什麼大病，用中醫的話說叫急火攻心，吃了幾副中藥後，病情明顯好轉。一大早，他就起來了，走出大門，在山坡上的雪地裏打了幾趟拳，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在銀白色包圍的世界裏，他的心情比以往好了許多。他坐在一塊岩石上，抽出腰裏的左輪手槍擺弄著，想著心事。下半年開頭，他是倒了黴運，為那塊沒有影蹤的金牌令箭，嘔心瀝血，可結果大大出乎他的預料，金牌令箭沒在尚家手裏，反而成了倫貝爾王爺的囊中之物。尚文龍說的話到底有多大的可信度，他無法估算，但尚文龍不像是在說謊，他也不敢說謊。難道就這麼便宜了尚家？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我把金牌令箭搞到手再找他們算賬。大王爺的思路有些混亂，他弓腰抓起腳邊的一把雪，使勁揉到臉上，一跺腳站起身來：“帶我去看看白司令。”沒有回應，他回過頭看，衛士沒在身邊。他獨自一人走進大門，向白漢臣住的屋子走去。
白漢臣經過手術之後，精神頭兒明顯有了好轉，正躺在床上聽洋戲匣子播放的京劇。忽倫勃一頭闖進來，他沒料到，急急忙忙要坐起來。忽倫勃說：“躺著吧，別動了傷口。”白漢臣有些受寵若驚，老老實實地躺在那兒不動了。衛士出現在門口，忽倫勃命令道：“去把參謀長請來。”說完在地上來回走動，不時小聲嘀咕什麼。白漢臣隻聽清了幾個字，倫貝爾……白漢臣怎麼也想不清楚，大王爺總嘀咕他。
韓鳳匆忙趕來了，一副褻瑣的樣子，見忽倫勃仍然站在地上，趕忙說：“大王爺，您坐下說話。”大王爺坐在了白漢臣躺的床邊上。
“今天找你來，你不會感到意外吧？”忽倫勃的問話顯示出了居高臨下的派頭，除此之外，他在考驗作為參謀長的聰明程度。
韓鳳深解其意，趕忙說道：“大王爺，我事先謀劃好了，說出來想聽聽您的意見。”韓風心中暗想，忽倫勃把自己瞧扁了。
“你先別這樣說，我告訴你一件事，”大王爺沒有賣關子，直截了當地說：“尚文龍早晨來到府上，告訴了我一件事，我要的東西不在尚家，而是在倫貝爾王爺手裏。”忽倫勃感覺沒有必要再繞圈子了。
“什麼？”韓鳳驚呆了，站在哪裏好半天才緩過一口氣來：“這可是真的？”自認為聰明透頂的韓風怎麼也沒想到是這種結局。
“是真的，”大王爺說，“尚文龍他怎麼敢欺騙我。”
白漢臣和韓鳳兩個人都是參與大王爺搶奪金牌令箭的骨幹分子，一個馬前，一個幕後，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馬前的白漢臣赤膊上陣，一次次對尚家的人進行瘋狂的圍捕，直到受傷躺在這兒。幕後的韓鳳機關算盡，絞盡腦汁，設計出
一個個毒計，可以說，為大王爺實現畢生的願望而嘔心瀝血。兩個人突然聽說金牌令箭不在尚家，憋在胸中的一口氣一下子泄了出來，連撒了氣的皮球都不如。
“大王爺，咱們真的白忙乎了。”白漢臣哭喪著臉沮喪地說。
忽倫勃知道，兩個人泄勁了，就說：“白忙乎？笑話，咱們這回是真正弄清了金牌令箭的下落，搭進去人馬也是值得的。”
韓鳳自稱先生、師爺，他感覺到自己又要為大王爺出謀劃策了，一下子來了興致。他湊近大王爺，獻媚似地說：“大王爺，要想得到金牌令箭，必須借日本人之手。”聲音不大，一字一板。
白漢臣一聽急了：“瞎說，給大王爺祝壽的川濱大佐半路上遭到伏擊，小命兒險些搭進去，他能買咱們的賬嗎？”接著又轉了轉眼珠子補充說：“他不找咱們算賬就不錯了。”白漢臣說的的確是實情。
韓鳳嘿嘿幹笑了兩聲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隻要咱們說出金牌令箭的出處，日本人一定會垂涎三尺的，隻要日本人感興趣，還用咱們出手嗎？”顯然，韓風是在顯擺自己的分析和判斷能力。
“可金牌令箭一旦落入日本人之手，就如同落入了虎口，您還去討要不成？”白漢臣說出了自己的擔心，而他的擔心不無道理。
大王爺坐在床邊，兩眼眯成了一條縫，仔細聽著兩個人的對話。韓鳳說的有道理，不借日本人之手，是扳不倒比自己勢大幾倍的倫貝爾王爺的；白漢臣說的千真萬確，借了日本人之手，金牌令箭必然會歸日本人所有，他做也不是，不做不甘心，真有些左右為難了。
韓鳳明白大王爺的心思，湊在忽倫勃的耳朵上嘀咕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