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一片漆黑,隻有掛在屋簷下的幾個燈籠吐著通紅的光,視野隻有幾米遠。黑暗處一個人瞪著一雙小眼睛盯著走出大門的兩個人。尚文瑞和林方來到大門外的旗杆下,那個人也出了大門躲到一棵鬆樹後。尚文瑞是何等人物,身後發生的事情他聽得一清二楚。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你都親眼所見?”尚文瑞小聲問。
“是的,是我親眼所見。”林方異常肯定的語氣不容懷疑。
“你們帶的防身武器呢?”尚文瑞有些氣惱地質問道。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我們根本沒有還手餘地。”林芳回答說。
“你是說,這是他們預先布置好的圈套?”尚文瑞進一步問。
“這個……我說不好,但大廳裏的酒席似乎是特意安排的。”林芳說。
離旗杆不遠處的鬆樹有了輕微的晃動,那微乎其微的聲音也被尚文瑞收在耳朵裏,樹上有人。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尚文瑞一閃身撿起身邊的一塊石頭,一揚手臂投了出去,力道之猛帶出了風聲,“嗖”,“哎呀”,一個人“撲通”一聲摔到地上。尚文瑞縱身撲過去,一腳踢在那人的胸口,那人四仰八叉躺下了。尚文瑞心裏暗暗思忖,剛想要弄清原委,他卻送上門來了。林方過來摸了一下那人的鼻息,對尚文瑞說:“三弟,你踢得太重了,這小子背過氣去了。”“走,帶他去見尚文龍。”尚文瑞抓著那個人的腰帶把他拎起來,像拎著一隻小雞。
尚文龍和尚文玉正在燈下嘮著什麼,門“咚”的一下被推開了,尚文瑞手裏拎著一個人風一樣走進屋來,尚文龍猛地打了一個寒戰。
“二哥,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禮物。”尚文玉眼睛特尖,一眼就認出躺在地上的人,“這不是開大門那小子嗎,怎麼,他惹著三弟了?”尚文玉明白其中的蹊蹺之處,故意提高了嗓門問道。
“這小子跟蹤我,讓我給抓了個正著。”尚文瑞盯著尚文龍說。
“三虎子,怎麼是他?”尚文龍一下子站起身來,“這怎麼可能呢?”尚文龍說著一張刀條臉兒紅一陣,白一陣,比哭都難看。
“先把他捆起來,”尚文玉平靜地說,“等他醒過來,問一問就知道了。”尚文玉的心中已經明白了大半,胸中湧起驚濤駭浪,當事情趨於真相大白的時候,他的心反倒平靜了,剩下的就看尚文龍表演了。
三虎子醒過來了,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捆在一把太師椅上。明亮的燭光下,尚家哥倆每人拎著一把鏡麵匣子,正虎視眈眈地瞅著他,尚文龍則坐在一把椅子上一動也不動。
叫三虎子的人,姓宋名文山,小名虎子,在家行三。與他熟悉的人,時間長了,忘了他的真姓名,都叫他三虎子。由於他工於心計,會巴結逢迎,深得尚文龍的重用,在文龍客棧除了老板尚文龍之外,一些大事小情他都說了算。可能尚文瑞剛才的一腳踢得太重了,老半天三虎子才悠悠醒來,剛睜開兩隻小眼睛看清楚屋裏的一切,渾身就篩糠了,額頭沁出了一層冷汗。他也算見過世麵的人,可這樣的陣勢他還是第一次經曆,他第一個念頭就是保命要緊。扭曲著一張十分難看的臉,對尚文玉和尚文瑞說:“二位公子爺,隻要留我一條小命,我把什麼都告訴你們。”說完偷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尚文龍。
“那好,我問你,”尚文瑞說,“你為什麼跟蹤我?”
“這都是老板吩咐的。”三虎子瞅了一眼尚文龍,又囁囁地說,“我是仆人,敢不聽嗎。”這時的三虎子真的豁出去了。
剛才還坐在椅子上的尚文龍,猛地站起身,順勢從腰間抽出一把“單打一”。隻聽尚文玉一聲猛喝:“放下!”尚文龍看見尚文玉那噴火的眼神,乖乖放下了手裏的槍,他知道任何反抗都是沒用的。
“我再問你,”尚文瑞說,“大哥從綏遠返回的時間是誰透的信兒?你要是不說,我現在就送你回老家,你不會不信吧!”
“我信,我信,隻要留我性命,我全說。是---我……可那都是老板吩咐的啊!”三虎子急於分辨,說話比狼嚎都難聽。
尚文龍所做的一切都被三虎子兜了底,他知道今天難逃一死,心裏暗暗思量:拚個魚死網破,不行,尚家哥倆猛虎一樣的人,他隻不過是一隻被追逐的野兔,力量太懸殊了。把事情的起因和經過合盤托出,也許能保全一條小命。尚文龍擠著小眼睛,最後拿定了主意。
“二位賢弟,我今天犯在你們手裏,要殺要剮隨便,可我死了之後,有些事情你們根本無法知道,你們的仇也就不能報了。”死到臨頭的尚文龍邊說邊把手槍扔給了尚文玉,看上去還真有一股從容不迫誓死如歸的氣派。尚文瑞壓住心中的怒火,恨恨地說:“我們的仇?難道你不是尚家的子孫?”“我也是被逼無奈呀!”尚文龍歎了口氣小聲說,“你們先殺了三虎子,他早晚是個禍害。”“你少管閑事,他必死無疑。”尚文瑞知道,他一腳踢在三虎子的胸口上,他受了致命的傷,留在人世的時間不會太長了。
尚文龍很不情願地說出了三年前的往事。
十月末的天氣。厚重的陰霾壓得這片廣袤的丘陵喘不過氣來,傍晚,隨之而來的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飄飄灑灑下了一整夜。天亮了,極目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遠山近嶺,山川溝壑銀裝素裹。在通向文龍客棧的山路上,一個保安團的士兵騎著一匹白馬直奔文龍客棧,在客棧的大門前跳下馬來,將馬栓在門旁的鬆樹上,叩響了大門。
尚文龍剛剛起來正在洗臉,三虎子在門外喊:“老板,大王爺府來人了。”這麼早就有人來找他,尚文龍感覺不可能的事。
“什麼?”尚文龍好像聽錯了。尚天元在大王爺府供職的時候,他一個月得跑一趟王爺府,給大爺捎去一些山珍或傳個家信報個平安。自從尚天元被大王爺逐出府門之後,半年時間,尚文龍再也沒有蹬大王爺府的大門。尚文龍在心裏畫起了道道……
“請他進來吧。”尚文龍說。話音剛落,三虎子和那個保安團士兵走進屋子。尚文龍真的感覺蹊蹺了,大王爺派一個士兵來幹什麼?
“又見到您了,尚老板,”那個人說,“大王爺讓我特意來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