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端倪初露(3 / 3)

“和兩個孩子一起吃飯吧,”大姑說,“我再把飯菜熱一熱。”

“拿酒來,”劉秉政說,“文玉和文瑞來了,我得喝兩杯。”

“你去了兩天,買的驢呢?”大姑把熱好的飯菜和燙好的酒端到桌子上,不由的問。因為在大姑的心裏,姑父一貫是說到做到,何況是買一頭驢呢。姑父半天沒說話,大姑站在桌子旁邊詫異地看著他。

“驢嗎,倒沒買到,可八裏罕倒進了一群驢。”姑父沒頭沒腦的話,使大姑莫名其妙:“你說的啥呀?”姑父似乎醒過腔來,沉思的眼神投向哥倆,解釋說,“昨天早晨,八王爺府進駐了一個大隊的日本兵。一個多月前聽說奉天那邊起了戰事這下子得到了證實。”

哥倆一下子愣在那了,異口同聲地說:“日本軍隊?日本軍隊怎麼跑到這兒來了?”他們都知道,張作霖的部隊一定吃了敗仗。

“來幹什麼?問得好,可我哪知道啊!”姑父說,“我倒想問問你們呢?”他的意思是哥倆肯定知道這其中的奧妙。

“別人怎麼知道啊,”大姑說,“哥倆走南闖北,聽聽他們的吧。”

尚文瑞忽的一下子從桌旁站起身來:“這幫東洋鬼子,還真動手了。”話音未落,眼裏已經噴出了仇恨的怒火。

日本軍隊進駐八裏罕鎮是九.八事變一個月以後的事,當時由於交通中斷,消息閉塞,住在遠離大城市的荒山野嶺,沒有幾個人知道蒙古東部的時局正在發生巨大變化。

“日本人可能已經占領了咱們的東北和熱河,”尚文玉說,“咱們要當亡國奴了。”作為獨往獨來的胡子,能有這樣的判斷實屬不易。

“張大帥的隊伍幾十萬,他們在幹什麼?”姑父不解地問。

“鬼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尚文瑞憤然地說。

爺幾個盤算了好長時間也弄不出個所以然,最後決定,哥倆辦完了眼前的事,到奉天去看個究竟。眼下看,他們也隻能這樣了。

哥倆住在了姑姑家。夜已經很深了,滿天繁星眨著眼睛,想給這無邊的黑夜投射一縷縷的光明。山風悄然大了起來,吹動遍山漫野的樹林,響起了陣陣林濤聲。這聲音時高時低,漫無規律,強烈地敲擊著尚文瑞的耳鼓。他輾轉反側,根本無法入睡,一個月前,父親到保定去找他的一幕幕又出現在眼前。

二年前,尚文瑞通過爺爺尚啟明的關係到保定軍校讀書。憑著尚文瑞的聰明和刻苦,加上他念私塾的功底,很快就在軍校露了頭角,特別是他的軍事科目樣樣優秀,一手槍法無人能敵。二哥是“胡子”,要槍有槍,要子彈有子彈,二十歲的他,沒上軍校之前就已經是神槍手了,這些事別人是不知道的。除了槍法,尚文瑞對各種槍械的性能更是掌握得滾瓜爛熟。今年秋天,畢業的日子臨近了,尚文瑞憧憬著美好的未來。一天上午,軍校放了半天假,他無事可做,毫無目標地在大街上閑逛。人流中,他東瞅瞅西望望,嘈雜的聲音使他有些心煩。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文瑞,找的你好苦。”聲音低沉而急促。尚文瑞猛地回過頭來,大吃一驚:“爹,你怎麼來了?”尚天元表情神秘而嚴肅,“找個落腳的去處再說話。”尚文瑞一頭霧水。“快呀!”尚天元催促道。

軍校大門左側的一條街,盡是大大小小的客棧,爺倆在巷子深處找了一家小客棧,開了一個單間兒,暫時落下了腳。

尚天元把最近發生的事向兒子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完了說:“本來我是想找你二哥的,可他行蹤飄忽不定,上哪去找呢?最後還是跑到你這來了。你們哥倆要是湊到一起商量此事就更好了。”

“二哥現在可能在梁頂村,昨天我才收到他一封信,”尚文瑞說,“爹,你說,這事咋辦吧?”他認為,這件事還是先聽聽父親的意見。

“現在,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咱們遠走高飛,躲開追捕;二是你們哥倆出頭,與他勢不兩立。”尚天元歎了口氣又說:“我老了,隻有看你們的了。”言語之中有無限的傷感和無可奈何。

尚文瑞怒火中燒,咬牙說道:“爹,你放心,憑二哥的名頭和實力就是拚個魚死網破,也不能便宜了那個王八蛋。”

“大王爺府的保安團一千多人,你們哥倆哪是對手啊,”尚天元無奈地說,“況且他手下有幾個亡命之徒,不好對付啊。”

尚文瑞不屑地說:“別說幾個亡命徒,一個保安團我都沒放在眼裏。”他說的是大話也是真話,主要目的是安慰尚老爺子。

“我知道你們哥倆的功夫,可雙拳難敵四手,”尚天元說,“這樣吧,馬上找到你二哥,看他有沒有別的辦法。世道如此,草民難以生存啊。”尚天元說著站起身來,拉開了房間的窗簾向外眺望著。

“那明天我就走,”尚文瑞說,“您老先在這裏待一段時間吧。”

“你的前程怎麼辦呢?”尚天元不無憂慮地說。

“家都不保,還要什麼前程呢?”尚文瑞的主意已定。

第二天,尚文瑞把父親安排給軍校的同學,就踏上了回家的路。分別的時候,父親說的一句話在他耳邊響起:“文瑞,就要刀兵相見,你哥倆要活著回來,你媽的在天之靈會保佑你們的。十天後,我要去清風店你舅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