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戈理的《欽差大臣》是人們熟悉的喜劇。這個劇本的開端,隻是通過縣長安東諾維奇對下屬官員交代了這麼幾句:“我請諸位來,是想告訴大家一件極不愉快的消息,從彼得堡來的欽差大臣就要到了。”這短短的幾句話,不僅交代了事件、環境、時代背景,而且從安東諾維奇的“不愉快”中,說明這些官員必定幹了畏懼欽差大臣的虧心事,從而形成了劇中人物的“動作”,構成了戲劇衝突。
循著這個開端,以安東諾維奇為首的官員、豪紳,製訂了一套阿諛奉承的方案,而那個假欽差大臣赫裏斯達闊夫,則利用貪官汙吏的奉承製造了一個大騙局。
絕妙的是時代的特色、清晰的事件和劇中人物的鮮明性格,都是在劇本的開端通過戲劇衝突來介紹的,它沒有閑筆,即使是說明性的台詞,也都緊緊地和戲劇衝突揉在一起了,這樣戲劇化的開端,也可以稱為“皮薄餡大”。自然,一個劇本中絕妙的開端,不是作者信筆一揮而就的,非經冥思苦索,怎麼會得來呢?
舞台劇的創作
劇中人物是“做什麼”好呢?還是“怎樣做”好呢?這是一個初學寫小戲者值得思索的問題。
小戲和大戲一樣,必須有事,這就是劇中人物“做什麼”,而“怎樣做”又是寫劇中人物不可缺少的,兩者不可絕對分隔。但是,一般寫作的時候,功夫應當多用於“怎樣做”方麵。
我們看到過一些小戲,篇幅雖然不長,可是線索很多,有時還很曲折離奇,這樣一來,劇中人物隨著故事情節轉來轉去,結果,讀者或觀眾能夠講出一個故事,然而有事無人,這就是“做什麼”造成的。
與此相反,“怎樣做”就不同了,它給人留下的是有血有肉的鮮明形象,劇中人物一切言行構成的事,人們不僅記得,而且他們的思想情感令人經久不忘,正麵人物如此,反麵人物也是一樣的。
一個戲當然要有個故事,有時曲折一些也是為人們所喜歡的,但是事情是人做出來的。我們在生活中做任何一件事,無論如何也離不開思想情感的支配,而思想情感又會因人而異。“文學是人學”,戲劇文學的最終目的,也還是要通過“做什麼”事來刻畫“怎樣做”的不同人物。
我們時常講,在生活中觀察、體驗。寫工業題材也好,寫科研、農業、公安題材也好,一個作者除了學習、了解必要的專業知識外,重要的還是要通過各行各業的事情了解人,觀察、體驗不同性格的人的思想情感。如果眾多栩栩如生的形象在作者構思中浮現,就不會單純地寫他們“做什麼”,這樣的作品才會有生命力。
一個小戲的開端不易,結尾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收得不好,就會有虎頭蛇尾之感。前麵舉過《欽差大臣》的開端,現在我們再回顧一下它的結尾,以安東諾維奇為首的官員、豪紳,不僅奉迎了赫裏斯達闊夫這個騙子,而且還和他結了親。
正當安東諾維奇幻想著從此可以飛黃騰達的時候,從彼得堡來的真欽差大臣來到了,這時候,戲已經發展到高潮,於是,在場的劇中人物震驚之餘,果戈理是用“啞場”的大停頓來結束全劇的,這個結尾幹淨之極,可以說是畫龍點睛之筆,它給讀者或觀眾留有充分的想象餘地。
固然,《欽差大臣》是一部喜劇,但這個結尾正是這部作品的戲劇衝突、情節發展所決定的。任何一部戲劇的結尾,都必須從它確定的主題、結構、衝突的性質出發,絕對不能節外生枝。
我們中國的觀眾喜歡看有頭有尾的戲,但是這個尾不一定都是大團圓,喜劇可以有悲劇的結尾,悲劇也可以有喜劇的結尾,即使是正劇,也應當從衝突的性質出發,隨著情節推移、結束,有不同的收尾。
《屋外有熱流》這個小戲,劇本的寫法比較新穎,當死去的哥哥又出現在弟弟、妹妹麵前的時候,作者用了較大篇幅寫幻覺,但是這個劇本的結尾,不僅以實代虛,而且注入了不少概念化的台詞,這既使得全劇風格形式極不諧調,又有虎頭蛇尾潦草之感。《屋外有熱流》這部小戲的結尾,正是離開了戲劇衝突,情節的發展,仿佛是貼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