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慶撤軍,沅城之圍得解,然而楚國連失十二城,損失慘重,在沅城守將鄭源的帶領下反擊也收效甚微。楚王遣使入慶,隻言李澈攻楚破壞兩國盟約,擅自出兵,無視王權,請慶王懲戒以證兩國結盟之好。
李澈是慶王李弘道親侄,又是西慶主將,即便楚使帶國書入朝,慶王也絕不會輕易降罪於李澈。兼之李澈攻下南楚十二城,西慶朝堂上對李澈無令出兵雖稍有微詞,但還是欣喜占多,李澈拜退北睿,又攜攻楚之功歸國,即便無詔又如何?慶王無論如何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處置李澈,寒了將士的心,反而會大加賞賜李澈安撫人心。
南楚使者每日被好酒好菜招待,想要求見慶王卻總被推脫,一連十幾日,除了遞交國書那一日,楚使再未得見慶王,雖然氣憤卻無可奈何,一想到回國後楚王對自己辦事不利的臉色,楚使麵如土色,心中一片焦慮。
又過五日,終於等到李澈回朝,楚使心中這才有了希望,精神十足。
“臣李澈拜見王上。”李澈從馬上下來,快行兩步,跪倒在塵埃中,身後所帶十餘將士也紛紛下馬拜見。
“愛卿免禮。”慶王揮手,上前拍著李澈的肩膀有些心疼:“澈兒行軍在外,又瘦了啊。”
“多謝王上掛念。”李澈先是麵無表情的回道,然後抬頭看著慶王,忽得一笑:“伯父我這可是精瘦的男兒本色,哪裏是瘦了?等到了家,侄兒幾日就吃胖了,到時您可莫要笑我。”
“行了,還精瘦?你伯母看到你瘦了還不知多心疼,快進宮去看看她吧。”慶王大笑著扶起李澈。
“呃……伯父我還得上交兵符,還有交戰詳情,還沒上交……”李澈聽了這話,立刻變了臉色,整個人垮了下來。
慶王無奈的搖搖頭:“你呀,你伯母這麼長時間都沒見你了,想念得緊,這些事不忙,兵符你先拿著,先進宮再說。”看著哀怨無比的李澈,慶王壓住心中笑意,刻意板著臉:“難不成要孤王壓著你去見王後嗎?”
“我去,我這就去!”李澈一個激靈,朝慶王拱手,就從側麵退下了,隻是這神色還愁苦不已。
正是因為伯母許久沒見自己,才會一見麵就停不住話,這倒也無妨,伯母對自己的關愛李澈心裏很是溫暖,可是,伯母她愛哭啊,尤其是這次回來,自己瘦了不少,伯母定然心疼。身為大將軍李澈在戰場上殺人如麻,赫赫威名可止小兒夜啼,卻獨獨懼怕伯母哭泣。
慶王定然也明白這一點,才會在李澈找借口時故意要他前去,不放過一絲調侃機會。
單看幾人相處,稱讚一句父慈子孝,君臣相宜,誰也挑不出錯來。
慶王後楊氏乃慶國平陵君楊景山獨女,出身極好。平陵君當年一本《國論》名震天下,在慶國學子士人中聲望極高,更有人言,《國論》之後再無國論。一是讚揚平陵君此書精辟之極,亦是惋惜此書一出,其餘有關列國論的書籍再難望其項背,無人可超,無書可出。
當年的慶王迎娶楊氏後得到了一大半文臣投靠,加上其弟上涼君的支持,這才在先王諸子中脫穎而出,最終得到慶王寶座。
大約也是當年爭奪太過凶險,上涼君在其兄稱王後一年便傷重去世,王後楊氏與慶王成婚多年,隻於慶王稱王那年誕下一子,再無動靜。然而這孩子即便長大,也是時常浸在藥罐子裏,絲毫離不得,慶王夫婦憐愛,為其求娶睿王掌上明珠長公主葉宜修被拒後,王太子鬱結於心,病勢加重不久後就去了。慶國從此與睿國結下世仇,不死不休,連年混戰。
楊氏多年來不斷為慶王納妾封妃,卻毫無成效。
李澈作為上涼君一脈獨子,早在當初上涼君去時,便被接進王宮生活,從小由王後和慶王撫養長大,王後憐惜李澈失親,對李澈視如己出,尤為關愛。慶王多年來膝下隻有一子,也是尤為關注李澈,專心培養他輔佐自己孩兒。李澈也算是慶王半子,從小在宮中橫行霸道,連慶王的話有時候都不聽,卻獨獨因為王後楊氏慈愛不忍惹她傷心生氣而收斂。
端看此時李澈走在路上的表情,比要上戰場還要可怕,殺伐肅穆,一旁引路的宮人也刻意收斂呼吸,就怕惹得大將軍不快。
李澈在楊氏的宮門前頓了一下,調整好表情,收了身上的殺伐之氣,這才入殿。
楊氏在主殿門口來會踱步,不時向殿門的方向張望:“王上傳信有一陣了,怎麼澈兒還未過來,寒翠,你去看看,莫不是王上有事又絆住澈兒了?碧硯,內裏的點心吃食可曾備好,都是澈兒愛吃的,決不能少!”
“娘娘,您歇歇吧,都站了一早上了。”一旁攙著楊氏的婢女笑著說道:“看這時間,奴婢估摸著上原君也快到了。”
說罷,楊氏便瞧見李澈闊步走來,伸手點了一下墨書額頭笑道:“真被你給說中了,你這小~嘴,賞!”
“謝娘娘!”墨書嬌笑著福身。
“臣參見王後。”李澈微笑著向楊氏行禮。
“澈兒快起,怎麼變得這樣瘦了?”楊氏急忙扶起李澈,拉著他往殿內走,正說著眼淚就下來了:“定是外麵打仗辛勞,澈兒吃了不少苦。快隨伯母進來,好好歇息。”
李澈似是想到什麼,見狀也不好反駁,隻能任憑楊氏拉著,臉上無奈盡顯,從來殺伐果斷的大將軍,此刻竟然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