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不知,但有一紙密信,由快馬加鞭,連夜送入了汴京城中,國舅爺杜,在汴京城中的府邸。
杜忠賢,身材高挑,淨麵白須,但一雙狹長眼眸卻總是如鷹隼般自下而視,頗顯陰鷲。
此時的杜忠賢正坐於太師椅上,窗外和風微擺,惹得楊柳梢頭,櫻花瓣裏盡是春意,連窗戶也關將不住。
杜忠賢心情不錯,叫來戲子,聽著小曲看花開。
小曲才唱過一半,聽聞有密信自杭州加急而來,杜忠賢些微有些吃驚,狐疑的拿過密信,打開看到。
信中字跡潦草,可見寫信之倉促,杜忠賢凝神看到,麵色忽的陰晴不定。
看過開頭一行字,杜忠賢臉上頓時喜色換了怒容,蹬的一下便從椅子上竄了起來,大拍桌子,怒斥道。
“安兒怎會如此糊塗!”
窗外春風也換了涼風,竟漸漸呼嘯了起來。
臨走之前,杜忠賢怕自己這個平時飛揚跋扈慣了的小兒子惹出事端,千叮嚀萬囑咐,可他居然還敢去招惹武安王的世子,杜忠賢臉色漆黑,急忙繼續往下看到。
汴京的春天,猶如三月的嬰兒,方才還是萬裏無雲的天空,這一會便飄來一片烏雲,遮天蔽日。
看到最後,杜忠賢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又仔細看了一遍後,忽然兩眼一黑,癱坐在了椅子之上,嚇得身旁管家丫鬟趕緊跑過來,給杜忠賢按摩胸口,理氣順心。
信上最後寫到,公子腰椎中劍氣,雖無生命之礙,但恐今後不能再行走。
杜則安是杜忠賢最寵的小兒子。
兀的有雨點飄落,似乎並非落在了青石板上,而是打在了杜忠賢的心頭之上,暮雨淒然。
此次進京,杜忠賢便是要在聖上麵前給這個小兒子在朝中謀一個官職,哪成想上午聖上才應允下來,可下午卻傳來了這等噩耗。
杜忠賢癱坐在太師椅上,雙眼盯著眼前的雕梁畫棟,一時間難以接受現實。
窗外雨點更大,似黃豆砸地。
杜忠賢眼神自悲痛,漸漸變為茫然,一瞬之後又變為狠厲,杜忠賢的大腦在極速運轉,小兒子的悲劇,讓悲憤不已,他想要動用自己手邊的一切力量,讓武安王和武安王的那個小王八蛋付出代價,可是衡量了良久,最後杜忠賢仍是無奈的閉上了眼睛,搖了搖頭。
理智戰勝了衝動。
杜忠賢很清楚,哪怕他將手中的一切都賭上,自己的總督之職,三萬水軍,朝中支持他的一眾大臣,哪怕他的親女兒,皇後娘娘的勢力都加上,如今都是鬥不過武安王。
畢竟四十萬的燕北軍,繞是如今的皇上都要依仗。
閉著眼睛的杜忠賢,長長歎了口氣,但就如此罷休嗎?忽然他猛然睜開眼睛,眼角由狠厲轉為陰鷲,他要進宮麵聖,哪怕如今的杜家遠遠不是他李庭晚的對手,他也要想辦法從李庭晚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思量好的杜忠賢,掙紮著站了起來,不顧腳下仍有些踉蹌,捂了捂有些吃痛的胸口,穿戴好朝服,拿上書信,朝府外奔去,此時天色早已大變,豆粒大的雨點和著急風,拍打著院中豐腴芭蕉,劈啪作響,作心痛之聲
杜忠賢顧不上春雨淅瀝,小跑朝府門跑去,身後打傘的仆人竟一時追趕不上,杜忠賢頹然望了一眼天邊,隻見烏雲與長滿青苔的青石板街連成一片,天地間皆是蒼茫灰色,歎了口氣,匆匆坐上早已準備好的馬車,不斷催促著車夫,朝著皇宮疾馳奔去。
雨點更大,似天上珠盤傾倒,嘩啦皆傾向人間,街上行人無兩,忽有一輛馬車疾馳而過,濺起水花無數。
小半個時辰過後,杜忠賢又在內監的引導下,獨自穿過長長的皇宮走廊,到了英宗書房,等候於養心殿之外。
養心殿中,綠蘿環繞,年輕的英宗穿一身考究龍袍,站於紫檀花木桌前,桌上鋪有一張宣州產四尺三開的如蟬翼般的宣紙,左麵有一小太監手捧著顏真卿的《祭侄季明文稿》,噤若寒蟬,動也不敢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