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穢物汙了她本就髒汙不堪的麵容,粘稠的東西從她的麵頰上緩緩劃下,走過的痕跡稍稍將原本的汙穢塵土暈開,露出底下白皙姣好的臉頰,絲絲異味從鼻尖傳入每一個感官,熏的她幹嘔不止。
若在平常,沒有莞貴妃壓著,皇後盯著,她自可劈手給他一個狠辣的耳刮子,決計皇帝也不會來幹涉,這狗仗人勢的東西亦不敢吱一聲,隻是捂著高腫的臉拚命的磕頭討饒。
可惜如今物是人非,她也從高高在上的德妃跌落雲泥,沈庶人成了她現在的稱呼,合著從前景陽宮的輝煌與這冷宮的破敗淒涼,未免太過嘲笑著她如今的境地。
沈媛抬頭,想勉力把眼淚逼回去,不想死到臨頭還在這群趨炎附勢的奴才麵前扯破高傲的臉皮,強斂了滿腔悲愴怒意,再次開口,字字擲地有聲:“我要見皇上。”
“做你的白日夢去吧,皇上萬歲,你這陰險狡詐的女人死了,黃泉路上,也決計見不到他!”
崔富盛極盡輕蔑的應了聲後也終於沒了耐性與她耗著,叫人托起沈媛的下顎向兩側雙頰使勁一捏,沈媛吃痛,嚶嚀出聲。
趁著她嘴巴張開之際,崔富盛便瞅準時機拿起那杯毒酒便要往沈媛嘴裏灌。
眼見那誘人的香氣離自己越來越近,沈媛終究還是慌了,不顧腿上的疼痛開始死命掙紮起來,高聲叫喚著:“不!我不要死!你們這些狗奴才都給本宮滾!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她那兩隻枯瘦的雙手胡亂的抓著空氣,頭發蓬亂,眼神淒厲而空洞,一時之間,除了一張那穢物之下白淨的臉皮,其餘的,竟與隔壁間的瘋女人沒什麼兩樣。
對了,那個瘋女人是昌順儀,被她親手送入冷宮的昌順儀。
這樣胡亂的想著,身子也在混亂之中被推倒在地,沒了小腿的支撐,手也不聽使喚,她一下子便倒了下去,一張精致的麵容朝著地上狠狠摔了下去——
隨後,萬籟俱寂,時間靜止。
疼。
現在沈媛腦海中隻有這一個念頭。
有什麼濡濕溫熱的東西從她的額角,鼻腔,嘴裏一同湧了出來,腥甜的氣味毫不留情的鑽入她精致小巧的鼻尖,刺激的她幾欲作嘔,她本就厭惡血的味道,也討厭紅色的東西,可此時的她連眼睛也睜不開,觸目之處皆是猩紅的顏色,分外可怖。
饒是崔富盛見了此情此景,就連他這個看遍宮中各種極刑的閹人也感到怕了,趕忙命人扶起了她。
皇上隻說讓她擇這三樣,可不能這樣弄死了她,他可沒腦袋擔待的起!
沈媛昏昏沉沉中,被人七手八腳的拉扯了起來扔到了破敗的床上,額上強烈的衝擊讓她感到分外的頭暈目眩,眼睛裏看見的盡是五彩斑斕的煙花戲法,倒有幾分像前年乞巧節上的宮宴了。
意識漸漸混沌,她眼前突然一黑,最後終是頭一歪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