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萱輕(3 / 3)

羅爾列斯頗為詫異地看了楠焱釋一眼,從表現來看不難覺察楠焱灝是上層族人所出的貴家子,這般先人後己確實理應,但眼下曬著這樣一個女孩子不管反是先問自己無事的女兒實屬不應,他尚在腦海中過著方才對話裏用過的稱謂時,珞極為輕細的一聲輕喚卻是為他解答了。

“父親。”

羅爾列斯微微一怔,他的確不知道楠焱族長出有二女,且楠焱釋方才確實提及了,楠焱祭是這女孩的姐姐。

這樣藏得倒是更深了……比身為至尊繼承人的長姐還要深,自生來幾乎不曾聽聞。難不成這孩子身上也有什麼關乎世家的力量麼?他正疑惑著,就聽得楠焱釋開口,卻是對著寞翎曦,言辭裏淡漠幾許。

“你去馥若軒,叫柔萱來接孩子回去。”

寞翎曦微微一怔,旋即試探一般輕道一聲。

“如隻是送二小姐回去,我……”

“我是說叫柔萱接孩子回去。”楠焱釋抬眼看了一眼曦,寞翎曦隨他多年如何不知,心下一顫,行禮便告退了。

柔萱麼?羅爾列斯思量些許,雖不明確,但他至少知道楠焱釋夫人的名諱應是單字,楠焱釋所提之人,顯然不會是楠焱祭的母親。想到這裏他心中多少也有了猜測,而楠焱釋已然轉回案後坐下起筆再寫一封短箋,同時示意羅爾列斯亦坐。隻楠焱祭拉過珞自堂中尋下座椅暫歇,卻也無甚言語。

隻不過短短一刻鍾間,寞翎曦已將人帶來,羅爾列斯隻看一眼便起身,寞翎曦身後的女子自然是楠焱柔萱,梳洗後不難覺出氣度,隻仍顯謙卑,柔柔弱弱地向著楠焱釋與羅爾列斯各行一禮。

她的麵上哪怕描畫過了也沒有什麼色彩,隻幹幹淨淨明正著顯著大家出身的風範,隻那身形纖細並虛弱地柔軟著,許是因著舞者多年的習慣,連行走裏都帶了一種特殊的節奏,美而妖嬈。

可她的麵上是看不出分毫欲望存在的痕跡的,幹淨到看不到渴求的女子卻生著這般柔媚的身段,卻並無不協調,隻覺美極,應是被人所珍視愛重的存在。

那一式傾髻想是來不及解散重盤,照舊如祭今晨見時的模樣,隻於其上合了兩支祖母綠鸞首含珠釵,零散點幾朵銀箔珠花。著一件淺天水綠色緞衫,下一身滾毛邊玉色描萱草紋的錦裙,臂間繞落花紋樣淺碧色披帛,稱不上失矩,卻也不像是為搏歡顏盡心打理過的樣子。

珞一見母親來,便從旁邊的椅子上滑了下來,藏於母親身後,隻輕輕抓握著母親臂上垂下的披帛,方是柔萱低聲說教了幾句,這才頗不情願站到了母親身側。楠焱釋並未看著,卻顯而易見地有著不滿。

“柔萱最近是疏於對女兒的管教了。”他隻持著筆寫字,不鹹不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妾身知罪。”柔萱再行禮,聲音壓得極低。

“你無甚罪行可言,隻消留些心看住這滿庭的人即可。”他抬眼,看的卻是柔萱身後兩個跟來的小侍女,至多不過十二三模樣,尚顯稚嫩,想是此前連華安庭前都未來過,一個個連頭都不敢有半分抬起。

“去長寧院擇一個老實穩重些的助你,華安庭中的族人至少應知何為失矩何為得禮。”他口氣似是緩和了,又像是一直都不在意,隻是轉話說了另一件事一樣,“去吧。”

“謝族長。”柔萱隻輕輕地道,再行禮,便攜著珞離去。轉首看見羅爾列斯時微一行禮,麵上掛了一點不甚清明的笑意。

如何形容呢?想是春日裏漂浮的一抹輕絮,輕微到幾乎看不到投影,卻含著一線藏於無奈與禮節下的堅韌。

她們二人離去,那般清素的色彩,緩緩融化在了春初的些微天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