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萱輕(1 / 3)

龍涎香的苦息悠遠彌散,白霧未清,即使陽光透過窗柵,落在地上仍顯得幾許曖昧不明。

長久的靜默裏,案上茶水一點一滴落下去,合著心跳,並著那般沉重的思緒,一時間竟無分毫言語,如無人般安寧無息。

“你要怎麼做?”終究是羅爾列斯開口,這裏到底是東域,當屬楠焱治下轄地。楠焱釋雖言明茗國為四族交彙地,但世家終究知曉,若茗國當真遭難,楠焱家族必定是最先也最有權力插手的一方勢力,不如說茗國實質上是楠焱為東方數個世家備下的客地,隻是他們作為“主人”的性質太過隱秘。

“幹涉是一定的。”楠焱釋隻是這樣說,卻沒了下文。羅爾列斯微微思索片刻便也了然,當下唯有不語。

淩瑰在世時東域八族——墨唯,蒲淩,滄舒,青陽,珞嵐,舟玄,千遲,楠焱。時至如今僅存五家,但他們的名字並不會就此在東域的曆史中消湮無形,且不提如今高居世家的楠焱與蒲淩,就是最為沒落的青陽在東域也足稱世族,絕非尋常勢力比及。哪怕今時沒落,僅一名號也足存尊威。楠焱所掌握的信息至多不過是青陽一族中確有族人曾與黑噬糾纏不清,卻絕對無從證明青陽全族都參與到黑噬中去。身為世家將青陽從東域除名固然不難,隻終究難卻萬人之口——楠焱能做的,也隻是幹涉而已,而且必須是不動聲色的幹涉。

事關家族聲譽,再如何下作的手段,隻要能確保無人可知,都是有理由啟用的,隻是這些委實不應再深問下去。羅爾列斯自知些許失言,終究歎息。

世家絕不光鮮,他們沉積下的凶狠罪惡不比世上任何惡徒少上分毫,相較而言達伊洛反倒是幹淨些許,接壤八方皆無國家勢力,領土內原住民少至近無,哪怕是確要見血的事務,亦有依達法拉的卓穆爾為之代行。

但相對而言他們也繼承了德蘭的罪惡,數個千年來十二王族半身廝殺輪轉臨世,近千名繼承人為一登神壇前仆後繼終究屍骨無存。

生而不易,他也唯有這般歎息。

沉默裏卻是明雪齋的門扉被突然叩響,二人短暫相視,並無介意。

門外侍從得到回應將門推開,卻是一道小小的身影斂著裙裾邁步入內,正是楠焱祭。

羅爾列斯頗感興趣地注目幾許,身為世家族長他自然早在祭出世的那年就已得到她身為至尊之位繼承人的風信。此番前來確有交接之意,但與繼承人相關事宜了解亦不失為理由之一,奈何楠焱身處東域確顯保守,楠焱釋又是在那般年紀才得到這樣一個寶貝女兒,藏得自是極深,除卻族宴,大抵無相遇之期,這次卻是她自己前來了。

楠焱釋的眉頭不易察覺地動了動,看不出喜怒,還未出聲問及,卻是祭先抬頭,隻咬一咬嘴唇,輕輕地喚了一聲父親。

楠焱釋剛要問,忽聽庭中車輦之聲作響,卻是一輛甚為普通的黃楊木輦車停在族門內,樣子像是剛自外麵回來。

合著楠焱的規矩,若非是楠焱一族族長及其正妻與嫡出子女,所乘車輦無權停至庭前。現下裏這般舉措自是明示乘車之人是不夠格的,卻也不至停在族門之外。

釋略有疑惑,祭聞聲響也不由得回頭,一時並未說下去。定睛再看時覺出駕車人是寞翎曦,似有打理過般將滿頭墨黑發絲以白玉流雲冠高束而起,橫插一支琉璃點銀的常簪,一身慣常的水紋勾白墨色廣裾長衫留幾點寫意的霜色花枝,確顯些微傲然,有幾分禮製模樣。他隻跳下車來,往車後迎下兩個年歲尚小的孩子來。

楠焱釋清晰聽得祭似是長出了一口氣,知是大抵無事,也就不急著問訊。隻看著寞翎曦催促著兩個孩子走近,兩個孩子卻也識趣,一副惹了禍的模樣低著頭往齋內行來,釋再細看,終是看出兩個孩子是誰,那不過四五歲的紮著一頭新葉色雙丫髻的女孩正是側室楠焱柔萱所出的楠焱珞,當下他的眉頭便是狠皺,另一旁的男孩稍微大些,卻也至多不過七歲,一時想不起是誰,卻終是注意到那一色於孩童而言太顯清素的月白長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