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歐斐默然看著那一點懸浮在身前的光元素的燃燒團,熄去了他那一點零星的火光。
“至尊之位繼承人,是嗎?”
“嗯?”
“難怪我會覺得你的名字在哪裏聽過……”
“聽過你還沒認出來?”
“……”
在第一盞來自嵐滄館的燈火映亮前路的時候,祭麵前那一張炎灼符也恰到好處地燃盡了。他一言不發地領著她上樓,直至最後才安靜平淡地說了一聲。
“我會是你甄選的監督者。”
“……監督者?”祭對這個詞尚還陌生。
“是嗎,還不知道啊。”他淡然笑笑,“無所謂了,如果你……不,如果你的家族,有意於至尊之位的話,總有一天我們會在西恩特的祭壇之前見麵的,無論多久,無論多遠。”
他打開房門,指尖一彈之下,屋內燈火已燃。
“進來吧,外麵還涼,就算是繼承人和有先知體質,你這個年齡也無論如何到不了二階,調整身體溫度還是非常困難的。”
“唔。”祭埋頭應了一聲便鑽進了屋裏,窗下一張精細雕鏤的蟠龍胭脂木桌案上擺著一本看上去頗具年代的舊書,翻得久了,像是盛開的花朵一般。簽頁垂在當中,下墜一片小小的銀箔的鏤空葉片。
“這是什麼書?”祭扶著桌案略有不解,她自是看不懂上麵的哪怕半個文字的。
“《幻森?王緘》,”洛歐斐解下那件紋繡著世家徽飾的長袍掛了起來,轉頭坐到桌前,沒忘給祭也搬了一隻八角高凳過來,“姑且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曆史,楠焱身為世家應該也藏有一本以東域古語寫就的謄本,如果感興趣可以到你族中問一問。其間有一些簡明的敘事詩,因為押韻的關係比較適合初學。”
祭望著滿篇無法理解的文字,輕輕撓了撓下頜,末了還是問了句題外話。
“我感覺你好像不是很擅長應付比你小些的孩子啊,你不是有個妹妹嗎?”她伸手在自己頭頂附近的高度比劃了一下。
正端起茶杯準備潤潤喉嚨的洛歐斐再度被嗆。
“小些?!是些嗎?我比你大十二歲啊十二歲!”他覺得自己的忍耐終究十分難得地到了極限,“你出生的那年我連一階評定都已經過掉了!這是些嗎?”
祭稍稍一怔,旋即不由震驚。
“一階?你……早就是一階了?五年前?”
“是啊。”他沒好氣地回答,這本不是值得驕傲的事情,卻不得不拿出來說事,心情當然不會好。
“好吧。”祭自覺地乖了許多,老實地坐在了高凳上。
“而且啊……我妹妹是個很正常的孩子。”提及妹妹,他的神情多少柔和下來。
“你的意思是我不正常?”
“……”他無言地看著她。
“抱歉,當我沒說。”祭當即道歉。
“她沒有什麼特殊的能力,不是先知,也沒有什麼突出的天賦。她是青翎7734年出生的,比你要大一些,但是她還沒到能夠像你這麼清楚理解我所有意思的時候,一些稍微晦澀點的句子,對她來說還都不是那麼好理解的。這是她年齡應有的情況,但我和父親多數時間卻沒有空閑慢慢地和她講話。”他的笑意裏帶了點苦澀。
祭原想反駁,娉婷也是7734年出生的,大她一歲,後想起那年覺醒儀式上那令一眾長老和母親都為之驚豔認可的咒術天賦,最終什麼也沒有多說。娉婷雖然失去了父親,但婉如卻是時時陪在她身邊的,至少在交流和理解力上,會比無人陪伴的孩子流利很多,楠焱灝與之相較不失為一個證明。
一時間,她對那位年紀相仿卻從未見過的達伊洛的大小姐生出了些微的同情。
“好了,開始吧。”他伸手翻一翻古舊的書頁,“她還沒有到我能夠這樣教她語言的時候,而你是先知,應該會容易很多。”
祭點了點頭,便湊到他身邊去看了。
那時她還不知道……多年後的某天,她會與近在咫尺的這個人,為了那個她尚還不曾謀麵的女孩,拚盡所有想要拯救,卻終不如願。
未來似乎從來都是如此難以捉摸,得到放棄,遺忘記起,她笑過哭過崩潰過,可那條已經定下了的路卻始終推著她一步一步前行,盡管緩慢,卻從來不曾歇停。
“我是幸運的……因為在我如此短暫的生命中,有四分之三都盡是你的痕跡。”
血染的黎明,她的微笑安穩而靜謐。
因為已經遇見了你,所以死亡,從不可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