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找我有什麼事?”
“夫人囑咐我幫大小姐梳洗,晚間便是與達伊洛的客宴了,自是要以合乎身份的姿態出席的,也算是兩家新生代之間的熟識了,不過現在看來已經多此一舉了呢。”
“新生代……珞也會一起過來嗎?”祭仰起臉來問芷如。
“……”長久的沉默,芷如終是搖了搖頭,“族長沒有安排。”
“萱姨娘真是好脾氣。”祭輕聲說了一句。
“這和脾氣沒什麼關係,”芷如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二夫人是前代五長老的嫡女,雖然是嫡出的出身,但以資質入華安庭也是決計不夠格的,在華安庭居了庶室,如何也是抬舉了,二夫人知道這一點,隻是本分罷了。”
“總覺得萱姨娘很可憐。”祭遠遠地望了馥若軒一眼,月霖池旁枯黃蘆葦密布叢生,完全看不見馥若軒哪怕一絲的簷角。
“大小姐還是少說這樣的話,”芷如不由得嚴肅起來,“您是族長正室的嫡女,這話要是被聽去了,少不得要怎樣指責夫人呢,夫人可從來沒有苛待過二夫人呐。”
指責麼?不知為何祭並不為此有何擔憂,反而沒來由地覺得母親很有必要被什麼人指責一下。但她是不會這麼說出口的,目光遠遠漫過枯黃的蘆叢,便被芷如攜著進閣中去了。
長明院中,洛歐斐隻仰視著那一樹繁花符咒並銀鈴,麵上卻沒什麼表情。這情景自然不可不謂之壯觀,但其間卻也少不得罹辰出力,難令他生出半分讚歎之情。
他是感應不到的……不要說被父親的血脈施壓封印著,就算是真的以為王之身的感官全部延伸,他也確信無法感知到罹辰的所在地。世家無人不知長明燈,無人不知長明燈締造了楠焱七千載的盛世,但隻怕是楠焱家族的族人裏,見過長明燈的怕是也寥寥無幾。
自初始之王拉芙拉希婭?德蘭一代,德蘭血脈中原有的光被騙取,光在德蘭的感知裏就是缺失的一塊,他們無力偵破祭壇深處那眼光之泉對於至尊的人選究竟有著怎樣的要求,能做的隻有等待。
鑲劍石……罹辰的鑲劍石據說就是長明燈的燈芯,但在光元素爆燃而生成的火焰包裹之下,與德蘭之王的聯係也被斬斷。
如此漫長,卻唯有等待,拉拉爾之後,有多少以人類之軀降生在達伊洛的德蘭之王都在等待中耗盡了自己漫長的生命,而他們從未看到過轉機,或者說他們從不清楚,所謂的轉機將以何種方式降臨。
自己,大概也不例外吧。
他這樣想著,隨之步出了花的光影,得先到帶來的獨角獸那邊,把那本《王緘》拿回來才行,他手頭溫塞爾古語寫就的書籍,也就這一本而已。
但願別出什麼岔子吧。他心中輕歎了一聲,轉出樹下,卻在瞬間感受到某種視線,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回頭,瀲水台上,辰垣樓三樓台前,青鸞收攏翅翼,靜靜地站在一支看上去是早就備好的銀質棲枝上。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男人,蒼白長發被紋銀海水玉發冠束起,素緞寬衽袍服之上,未紋分毫徽飾,一色素白。
那人迎著他的目光,一揖到底。
堇青色的眼瞳裏堅冰凝聚,野獸的鋒銳寒涼浮現清晰,他看得分明。那個男人的背後,虛浮著一隻龐大的、白色的鳥的虛影。
這樣啊……
獸瞳隨之渙散而去。
“白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