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頭獨角獸快的像是一道模糊的白影融入疾風,狂奔著向東疾馳而去,自極東延伸而出的冰冷水流在獨角獸蹄下蜿蜒飛濺。初秋時分夾道密林中已有些許葉子斑駁著變成黃紅之色,成片蔓延時煞是動人,可現下裏的四人幾乎都沒有心情欣賞。獨角獸的鬃毛呈現出一種宛若鮮血凝固的暗紅色,正如其中三人的廣袖袍裾邊角紋滿了的暗紅色火焰徽飾——力量與權威並存,第一咒術世家楠焱家族。
其中落在後麵的二人努力地追著前方二人,未果之餘不免疲憊,當中一人不由得感歎一句。
“我隨族長至今已有七八年,還從未見過族長這麼心急過。”
“你這不是廢話?”另一人聞言橫他一眼,“楠焱嫡係向來血脈艱難,族長和夫人都是各脈的獨嗣,族長三十七歲才得這麼一個孩子,換做是你能不心急?”
另一人聞言不由有些訕訕,剛欲再說點什麼,便見緊隨著首騎的那頭獨角獸上的少年回過頭來——他亦是三人中唯一一個沒有穿著世家袍服的人,隻一襲純黑的長衣襯著如墨的黑發和眼眸,像是隱入深夜的清冷,他盯著後麵的兩人,隻淡然一句“休要多言”便扭過了頭,可那兩人聞言卻也噤了聲,無奈地對看一眼。
空間立時消融——身後是方顯喧鬧的秋色,而麵前卻是一片柔和明媚的春景,仿佛它們之間無形相隔著的,是整個蕭瑟的嚴冬——他們正在通過「極東之壁」。時間的流動和空間的滯澀在這瞬間似乎全被打散了一般,唯有獨角獸不受任何影響狂奔依舊,直至某一刻,永盛的柔嫩的櫻色撲麵而來,像是迎接,又似群舞。
驟然開闊的河道南岸,臨水建起的重宮樓闕靜謐壯麗,即使是在十二世家中,楠焱的朱紫重闕也是少有的壯麗。亭台樓閣,館齋軒榭,無不積澱著楠焱近萬載的榮光和歲月。而首騎之上的族長也像是愈發急切了一般,後邊的少年也再追不上,隻見獨角獸僅是一閃,便去了更遠的東邊、華安庭前。
時間流動著未有片刻停歇,可在楠焱殷如的感知中漫長地如同幾個千年。她緊緊地握住楠焱憐的手,那是她感知她生命的最後依憑。時間如此漫長而難熬著,提醒著她不致麻木的,唯有濃重的血氣和旁人的忙碌,以及楠焱憐因疼痛而生出的斷斷續續的呻吟。
良久、良久,在一聲幾乎帶了鮮血的淒厲嘶聲後,滿屋的人終於是聽到了那聲等待已久的響亮兒啼。殷如驚喜地看著小侍女從錦被下抱出個帶了些血跡的孩子,是個極為粉嫩清秀的女孩。殷如心下釋然幾欲落下淚來,忙叫一旁的年長些的侍女抱去沐浴。卻見方才的小侍女柔柔地笑著福一福身向楠焱憐道喜道,“恭喜夫人,是位極秀麗的千金呢。”
楠焱憐疲憊地笑一笑。
“太好了。”
楠焱殷如也甚是感慨地握一握楠焱憐被汗水浸透的肩頭,連連笑道,“甚好,甚好,瓔珞也可有個伴了。琳琅一脈至今,也終是有了後人了。”
楠焱琳琅是第二任至尊楠焱熾最出色的嫡長女——而自她沿襲而下的這一支血脈在楠焱榮盛的七千載中向來備受重視,不必說是直係,便是三代未出的旁係,成為一階也向來都是無以辯駁的定局,隻惜向來血脈艱難,每個族裔的誕生都極為珍貴。上溯憐、其父其祖,雖都十分出眾擁一術至高,卻都是單傳。而以楠焱憐的年紀和這樣的身體,這孩子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卻也必定會是最後一個。
沒等楠焱憐再開口,房間外喧嘩之聲驟起,冰綃帷幔被再度撩開,徑直衝進個人來。白色素緞紋世家暗紅色火焰徽飾的袍服還未及換下,便已急切地奔向楠焱憐,竹青色的發絲因匆忙而淩亂著,倒顯得幾分慌亂的落魄。殷如微微愣了一愣,認出來人後終是一笑,旋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