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王緘?瀾殤之章?遺跡(2 / 3)

什麼時候才能開花呢,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裏呢。

風息止時,藤蔓早已攀附滿了窗欞和牆壁,泛著柔嫩鮮豔的新綠色,開滿了淺藍白色的細碎花朵,一如她的發色,點點猩紅凝聚其中,正如那日殘血橫流。

那顆心,似乎也隨之痙攣劇痛。

芷洛娜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特安希的床前,無言地蜷縮著。因風息流過而略顯冰涼的羽被上,未染塵埃分毫。

她微微撐起身體,環顧整個房間。

被精細打掃過的痕跡,壁爐裏清理過已經燃盡的灰燼,盆栽被細心照料著捱到了花期,每一日每一日,都有人來到這裏重複著這樣的事情。

可是沒用了,這間屋子終究會迎來新的主人,無論怎樣盡力地維護著她們無憂時的痕跡,終不免成為過去。

思及此,她不由重重地躺了下去,任憑眼中濕意流轉聲息。

半是因為傷心,半是因為疼痛。

她伸手在特安希的枕下摸索,終是摸出了一隻不過巴掌大小的柏木盒,沒有掛鎖。打開來,隻靜靜躺著一條由晶石粒串成的手串,晶石顆粒飽滿瑕疵罕有,泛著暗沉的金色和水的盈藍。

水與空間的雙重屬性嗎……的確罕有,盡管做工粗糙著,卻仍看得出是特安希的心愛之物,從不曾拿出來給別人看過。

芷洛娜無聲地將它攥在手心裏,閉上了眼睛。天光從窗口灑進,輕吻著她的長睫和發髻。

要加油哦,姐姐。

風息帶去了細語。

終有一日你會帶著你應得的東西飛離這裏,去向萬裏之外的歸宿之地。

待她醒來時,日頭依然偏西,窗外異常地喧鬧著,不少家族已經紛紛啟程遠離,影化頻繁動亂的如今,沒有任何家族會僅為一個典禮在此停留過久。擺渡人們遠遠地站在水域邊際,注視著各色魔光拉出耀眼的尾跡,消失到另一邊積滿了白雪的水岸去。

她站起來走到窗前,輕輕地將那藤蔓延伸而出的每一支花朵折去,隻是幾分鍾時間過去,一個精致的藍白色花球就已經在手中成型,略作思索之後,將那串手串作為束帶綁住花梗。

她帶著那隻親手製成的花球,來到罕有人際的北部水域,流水明淨,晚霞映出一片熾熱的澄明。

她蹲下身,將那隻花球輕輕放入水裏,望著它在魔力掀起的微波中,載浮載沉,慢慢遠去。

像是過去的回憶,也一並被隨之帶走一般,她愣愣地注視著渺遠的水域,沒有察覺到水下,數支驟綻的箭矢以幾不可見的速度遠遠刺去。直至須臾永恒都成為過去,昏暗天色之下,蒼白的冰舟由遠及近,緩慢明晰。

芷洛娜麵帶不可置信之色地緩慢站起,冰舟之上少年白袍曳地,邊角些微徽飾流連纏繞。

她不止一次見過他,在溫室向外瞥見的最後一次別離,在父親的主殿之外夜色湖域之下泛舟的痕跡,再往前每一次每一次的逃離,所乘的冰舟都是從他那裏搶去。

盡管看不出麵具之下何等相貌身形,可那種氣息和感覺,卻一次次銘刻在了腦海裏。

望著麵前這個與特安希在麵貌和靈魂上都似是而非的少女,擺渡少年無聲將手掌攤開,十餘粒藍金交錯的晶石粒安靜地躺在他的掌心,隱帶水跡。

“……我就猜到會是你。”他的聲音帶著些許難以言明的嘶啞和沉抑。

那就是他們一直以來未曾對任何人言明的聯係。

“想要離開麼?我可以幫到你。”他似乎毫不在意芷洛娜的反應,隻是淺淡吐息,像是帶著莫大誘惑力一般,有著某個無以言明的意誌讓她向著少年伸出手去,踏上冰舟的邊際。

“你不該恨我嗎?”芷洛娜低聲言語,“為什麼要幫我呢?”

“……”少年對此停滯些許,“這是她一直以來的願望,對於你。”

即使她已經不在,我仍要實現。

冰舟並沒有帶著她直接離開浮冰陣,而是帶著她向東疾行,在主殿以東稍微偏南的地方,有著一處稍有地位的族人們聚居的族居。此間族宴散場晚行,已然少有人跡在此遊離,少年用冰針挑了她幾滴血液讓她在這裏和某人作別些許,他會回來,然後帶她離開。

他的話語飄忽著且沒什麼依憑,但芷洛娜仍舊是選擇了相信,或許在如今,她自認已經沒什麼東西再好失去。

芷洛娜斂去身上累贅而華麗的禮服長裙,轉了個身向著族居內仍有言語人聲的地方行去。

她不明白少年所指作別,但仍舊還是前行。

還有人語傳來的地方是聚落內部的訓練場,幾個年齡與她年齡相仿的孩子正在那裏玩笑般地將水流凝聚成各種各樣的形狀,至多也就是四階的水平。在新生的水之王看來這樣的能力完全不足以拿至人前,可他們的笑臉卻又是那樣真實地存在著的,霞光遠從天際飄渺而來,為他們的麵容沾染了些許灼熱的痕跡。

芷洛娜久久地注視著那裏,她隻認得出一個孩子——有著蒼藍色的眼眸和淺褐色的發絲,唇上還帶著些許沒有完全褪盡的青紫色痕跡。